五十个小时。
这数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基地里那点子因为林默稍微“动了一下”而泛起的微小涟漪,很快就被更沉重的现实给压没了。希望这玩意儿,在这种时候,反而最熬人。
杰克那边儿算是跟数据杠上了。控制室里烟雾缭绕——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偷偷摸摸又点上了烟,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管这个——泡面盒子堆在角落,都快摞成小山了。每个人眼睛里都爬满了红血丝,盯屏幕盯得都快对眼了。
“头儿!第七套模型的误差范围还是太大!窗口期预测在t+52到56小时之间浮动,这他娘的四秒钟跨度,咱们怎么搞?”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研究员几乎要把头发薅下来了,声音嘶哑地喊道。
杰克没回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都快敲出残影了,哑着嗓子回骂:“搞不了也得搞!精度不够就继续算!算到它够为止!老子就不信,榨不干这服务器!”他心里也急得冒火,但他是头儿,他不能先垮。1.3秒的窗口期是理想状态,现实往往更骨感,他们必须做好应对更糟情况的准备。他偷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感觉脑子像一团被反复揉搓过度的面团。
训练场那边,气氛更是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一样。敢死队员们穿着沉重的动力装甲,进行最后一次全流程模拟。这玩意儿耗能巨大,平时根本舍不得这么练,但现在也顾不上了。
“动起来!动起来!别跟个铁棺材似的杵在那儿!”雷峰的吼声在场地里回荡,他自个儿也穿着测试用的装甲,动作却比许多年轻人都要利索,“瞄准!发射!撤!就这么简单!别给老子想着回头补枪!你的命比那铁疙瘩值钱!”
一个年轻战士在高速规避动作中差点失去平衡,雷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沉重的装甲臂。“稳住!心慌手就抖!记住,到时候你越怕,死得越快!”那战士透过面甲,能看到雷峰独眼里那股子沉静的凶光,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把生死都看淡了的狠厉。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演练间隙,队员们靠着冰冷的墙壁休息,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有人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或许再也用不上的个人物品——一张模糊的照片,一颗奇怪的石头。雷峰走过去,挨个儿踹了踹他们的铁靴子,骂骂咧咧:“都他妈精神点!完事了老子请客,酒管够!”没人笑,但那股子压抑的绝望感,似乎被他这粗鲁的打岔冲淡了一点点。
小七这边儿情况不太好。连着几次尝试跟那个“冷脸”的维护者沟通,对方屁都不放一个,精神力的消耗却实打实的。她感觉自个儿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阵阵发虚,眼前时不时发黑。
青木长老看着心疼,递给她一碗温热的、散发着古怪草药味的汤汁。“丫头,缓缓,莫要强求。缘法到了,自然有回应。强扭的瓜不甜,还伤身。”
小七皱着鼻子把那碗苦得要命的汤药灌下去,感觉从喉咙一路苦到胃里。她靠在垫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青木爷爷,它要是一直不吭声……咱们是不是就真没戏了?”
青木慢悠悠地收拾着药碗,声音平和:“尽人事,听天命。吾等已尽力呼喊,它听与不听,非我等所能左右。但求问心无愧罢了。”这话听着有点佛系,但眼下,好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苏婉的巡视野没停。她走到能源核心区,看着那巨大的、稳定输出能量的装置,问负责人:“撑得住吗?”
负责人是个一脸油污的老工程师,拍了拍胸膛:“放心吧首领,这老伙计结实着呢!就算外面天塌了,只要我没死,保证基地不断电!”
苏婉点点头,没多说,用力握了握他那沾满油污的手。她又走到医疗站,里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玛莎正在清点手术器械和血包,表情凝重。
“够用吗?”苏婉问。
玛莎抬起头,眼里有血丝,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苏婉心里一沉,明白了。她拍了拍玛莎的肩膀:“尽力就好。”
她甚至去了趟孩子们临时安置的地下掩体。孩子们还不知道外面即将天翻地覆,只是觉得好久没见到爸爸妈妈,有点不安。看到苏婉进来,几个胆大的围了上来。苏婉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乖,很快就能出去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都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