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中那抹象征希望的绿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希望前哨”激起了远比净水成功更强烈的回响。人们看待苏婉三人的目光彻底改变了,从最初的怀疑、审慎,变成了混杂着尊敬、感激,甚至是一丝依赖。她们不再仅仅是“有用的外来者”,而是带来了“生命奇迹”的象征。
玛莎给予了苏婉更大的权限,甚至允许她在前哨的公共区域开设简单的知识讲座,分享基础的卫生、种植和简易工程技术。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开始聚集在苏婉身边,称呼她为“老师”。杰克和里克更是成了她忠实的助手,干劲十足。
然而,光明的背后,阴影也随之滋生。
苗床被恶意破坏的事件虽然没有再发生,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开始在某些角落弥漫。以老铁匠克罗宁为首的几个前哨“元老”,对苏婉影响力的快速提升感到了明显的不安。
克罗宁是个身材魁梧、脾气火爆的老人,他的技艺在资源匮乏的末世极为宝贵,在前哨拥有相当的话语权。他曾在一次公共会议上,当着众人的面,敲打着他的铁砧,声音洪亮地提出质疑:
“苏婉博士的能耐,我们见识了!水干净了,菜苗也冒头了,好!很好!但我克罗宁是个粗人,只知道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苏婉,“你们带来的那些……关于和病毒‘做朋友’、什么‘引导’而不是‘清除’的说法,太玄乎!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种更隐蔽的‘磐石’?不是想把我们都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的质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习惯了在对抗与恐惧中求生的老派幸存者的心声。他们习惯了将变异体视为必须消灭的敌人,将任何与病毒相关的“调和”言论视为异端邪说。苏婉带来的理念,动摇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认知根基。
这种隔阂不仅停留在言语上。当苏婉试图组织人手,依据她从远古遗迹中获得的一些启发,在前哨外围布置一种利用特定频率声波(由改造的旧时代设备发出)来温和驱赶低级变异生物,而非一味击杀的“缓冲带”时,克罗宁和他影响下的守卫们明确表示了反对,认为这是浪费资源和徒增风险。
“把它们放进来再赶走?不如直接打死干净!”克罗宁的态度强硬。
苏婉没有强行推行。她知道,理念的转变需要时间,尤其是在涉及根深蒂固的恐惧时。她选择了退一步,只在温室和小范围居住区周边秘密布置了几个小型的实验性装置,收集数据。
阿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暗流。她不再仅仅守护在苏婉身边,开始有意识地在前哨内部活动,沉默地观察着不同人群的动向,尤其是克罗宁和他的追随者。她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既防范着可能的物理威胁,也评估着内部的人心向背。
小七也变得有些沉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哨里弥漫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是围绕在苏婉身边的、充满希望和好奇的暖流;另一种则是以克罗宁等人为中心的、带着警惕、不安甚至一丝敌意的暗流。这种对立让她感到困惑和些许害怕,她更紧地跟在苏婉或阿雅身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一天晚上,苏婉在整理笔记时,对阿雅和小七轻声说道:“我们遇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这堵墙不是用石头垒成的,而是由恐惧和习惯筑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