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歌》引发的热潮,如同滇湖上夏日骤起的风暴,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再惊艳的诗句,再引人遐想的背影,也难逃被新热点迅速覆盖的命运。
热搜榜上关于沈屿的话题,热闹了十来天后,便渐渐被某明星的恋情曝光、某国际会议的召开、某新款电子产品的发布等消息挤到了后排,最终沉入互联网浩瀚的信息海洋底部,只留下一些文艺爱好者在小圈子里持续地赏析与讨论。
对于外界的这番喧嚣与沉寂,沈屿并不在意。他如同滇湖深处的礁石,
任你风浪起,我自岿然不动。他甚至没有再登录过那个发布动态的账号,将一切赞誉、猜测与探寻都隔绝在心门之外。
王曼丽在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后,也和他保持了默契,不再主动提及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她那部名为《去有风的地方》的故事创作中。
两人心照不宣地,在这座名为风铃村的小小避风港里,彻底隐居了下来。
风铃村的春夏之交,是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
气温不冷不热,阳光充足却不毒辣,雨水丰沛却多为夜间或清晨的细雨,将天地万物洗涤得翠绿欲滴。
滇湖的水位因雨季而上涨,湖面更加开阔浩渺,水质也显得更加澄澈。
村子里的风铃,在暖湿的南风吹拂下,终日叮咚作响,音色比春日里更加清亮、悠扬。
他们的生活惬意而舒适,节奏缓慢得如同村中老者散步的步履。
每日清晨,在风铃与鸟鸣的交响中醒来;上午,各自专注于自己的天地;午后小憩,或在院中树荫下喝茶读书;傍晚,携手在湖边散步,看落日熔金,霞光万道;入夜,则伴着满天星斗和隐隐波涛,享受宁静的居家时光。
沈屿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向村里一位老渔民租了一条小小的、有些年头的小木船。
船身斑驳,却十分结实稳当。
在风平浪静的午后,他会独自一人,带上简单的渔具和一壶茶,驾着小木船,缓缓划去滇湖的深处。
远离岸边,湖水更加清澈幽深,天空显得格外高远。
他并不执着于鱼获,常常是抛下鱼钩后,便任由小船随波轻荡,自己则半躺在船头,看云卷云舒,看水鸟翱翔,感受着天地间的辽阔与自身的渺小。
这种垂钓,更像是一种高级的冥想,是与自然最深沉的交流。
有时能钓上几尾鲜活的抗浪鱼,便成了晚餐的佳肴;有时一无所获,却也心满意足。
王曼丽起初想跟他一起去,试了一次后,发现实在耐不住那份长时间的静默,便不再跟随,只是在他归来时,跑到码头边迎接,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而王曼丽的生活重心,则完全被那部小说占据。
差不多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几乎进入了闭关状态。
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和短暂的放松,她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笔记本电脑前。
小书房里堆满了各种参考资料、写满灵感碎片的便签纸。
她时而文思泉涌,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时而陷入瓶颈,咬着指头在房间里踱步;时而为笔下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情绪完全被故事牵引。
沈屿则扮演着安静的支持者与偶尔的“顾问”角色,为她泡茶递水,在她卡壳时给出几句提纲挈领的点拨,或者在她写出精彩段落时,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个过程,对王曼丽而言,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淬炼。
她以前在网上写的多是些随笔、游记、书评或者几千字的短篇故事,比起他之前在网上写点文案,随笔什么的,这次整整20万字的长篇创作,简直就是鸿篇巨制。
她需要构建完整的世界观,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把握复杂的情节脉络,处理细腻的情感冲突。
这一个月,她瘦了一些,眼圈时常是黑的,但眼神却愈发清亮有神,那是一种因专注创造而散发出的内在光芒。
终于,在一个栀子花盛开、香气弥漫的夜晚,王曼丽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她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