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在凛冽的寒风中悄然而至。
宁安市的年味,如同被低温凝固了一般,尚未完全化开,但街头巷尾已能零星听到几声顽童提前燃放的鞭炮脆响,空气里也隐约飘荡起熬制糖瓜、蒸制年馍的甜香气息。
天色灰蒙蒙的,午后飘起了细碎的雪沫,给这座寂静的山城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清冷氛围。
这天下午,沈屿接到了4S店打来的电话,告知他那两辆被砸毁后送修已久的座驾——玄青色“长龙·至尊”轿车和墨黑色“长龙·揽胜”越野车,已经全面修复完毕,完成了最后的检测和清洗,可以随时提车了。
这个消息,算是为这个寻常的冬日,带来了一丝小小的、带有终结意味的慰藉。
那场因沈明耀而起的闹剧,随着车辆的修复完成,在物理层面上,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沈屿没有耽搁,当即开着那辆临时租来的、性能平平的代步车,去了位于市郊的汽车城。
办理完繁琐的交接手续,结清了高昂的维修费用(这笔钱,后续自然要通过法律途径向肇事方追偿),他再次坐进了那辆熟悉而舒适的“长龙·至尊”驾驶舱。
车内弥漫着新车般的皮革和清洁剂的味道,所有部件都光洁如新,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暴力的摧残。
他轻轻抚过光滑的方向盘,发动引擎,低沉顺滑的声浪响起,一种久违的掌控感和安定感回归身心。
他将租来的车直接在4S店办理了归还手续,然后驾驶着修复一新的“至尊”,轻快地驶上了回山的公路。
回到“听松居”,将车稳稳停入车库,与旁边那辆同样焕然一新的“揽胜”并排停放,沈屿心中最后一丝因外界纷扰而起的滞涩感,也似乎随着这两台老伙计的“康复”而消散了。
它们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他过往旅程的见证者,是承载他“躺平”生活的移动堡垒。它们的回归,象征着某种秩序的重建和生活的回归正轨。
他回到温暖如春的别墅内,泡了杯热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细雪纷飞,山林寂寥。小年的夜晚,本该是家人团聚、祭灶祈福的时刻。
然而于他而言,这只是日历上一个寻常的刻度。孤儿院的记忆里,小年会有加餐和简单的庆祝,但“家”的氛围总是淡薄的。成年后,更是常常独自度过。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清寂。
就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王曼丽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沈屿微微挑眉,有些意外,随即划开了接听键。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王曼丽明媚的笑脸,背景是她家那个充满现代艺术感的开放式厨房,她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系着一条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脸颊红扑扑的。
“喂!沈大画家!在干嘛呢?”王曼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妈今年又跑去南半球过年了,把我一个人扔国内啦!怎么样,小年夜晚饭,有没有兴趣来我家蹭饭?我亲自下厨!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但保证能吃,毒不死人!”
她眨着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发出邀请,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沈屿看着屏幕里那张不施粉黛、却生机勃勃的脸,和她身后灶台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具,心中微微一动。
独自一人的小年夜,似乎有了另一个选项。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王曼丽的邀请直接、坦率,不带任何功利色彩,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随意邀约,让人难以拒绝,也不会感到压力。
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好。需要我带什么吗?”
“哇!真答应啦?太好了!”王曼丽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不用带不用带!人来了就行!哦对了,酒!你家要是有好喝的红酒带一瓶来!我这儿只有饮料!就这么说定了啊,六点半,准时开饭!地址你知道的!挂啦,我的汤要扑出来了!”她语速极快地说完,便风风火火地挂了视频。
沈屿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这个邻居,总是能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些鲜活的色彩。
傍晚六点二十,沈屿从酒柜里选了一瓶口感不错的勃艮第红酒,用纸袋装好,穿上外套,步行前往王曼丽家。两栋别墅相隔不远,沿着清扫干净的小径走几分钟便到。
王曼丽家那栋带有蓝色屋顶的别墅,此刻灯火通明,在暮色沉沉的雪地里,像一座温暖的岛屿。
王曼丽跑来开门,身上还系着那条卡通围裙,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居家又可爱。屋内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和淡淡的烘焙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