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伯因不堪其扰,已多日闭门谢客。虽然消息真假难辨,但联想到罗伯耿直的性格和之前的遭遇,沈屿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一根根细小的冰刺,透过龙台宁静的屏障,悄无声息地扎在沈屿心上。
他可以无视针对他个人的所有毁誉褒贬,但当这些纷扰开始触及他在乎的那些人平静的生活时,一种淡淡的不悦与寒意,在他心底慢慢积聚。
他站在“青瓷苑”二楼的画室里,窗外是冬日萧索的庭院。画架上,一幅以龙台冬日山景为题材的油画接近完成,色调灰蓝,笔触厚重,透着一种冷峻的静谧。但他此刻却无心继续。他放下画笔,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真是……没完没了。”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烦躁。这种全球范围的关注和追逐,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名人效应,变成了一场以他为中心、却失控地席卷开来的文化狂欢与利益追逐。
他仿佛成了一个被符号化的“宝藏”,吸引着无数猎奇者、投机客和学术鬣狗前来“挖掘”。而与他有关的一切人、事、物,都成了这种“挖掘”的潜在目标。
他厌恶这种被围观、被消费、被解读的感觉,更厌恶因自己而给朋友带来的困扰。他的“躺平”哲学,是寻求内心的安宁与自由,而非让身边人陷入麻烦。这种外部的持续压力,正在一点点侵蚀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平静壁垒。
“沈先生,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魏德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两杯刚沏好的热茶走上楼,准备像往常一样和沈屿聊聊剑法。他注意到沈屿站在窗前的背影,似乎与平日那种闲适淡然有些不同。
沈屿转过身,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眼神深处的一丝凝重并未完全散去。“没什么,魏老板。只是想到一些琐事。”
魏德华是精明人,最近也隐约从游客闲聊和网络推送中听到些风声,关于眼前这位沈先生似乎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画作在海外引起了轰动。他虽不懂艺术圈那些事,但也能感受到沈屿身上那股不愿被打扰的气质。
他喝口茶,斟酌着说道:“沈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书画文章的大道理。但我觉得,人活一世,图个心安自在最重要。外面世界再热闹,那是外面的。咱这龙台,山好水好人好,您要是觉得这儿还清净,就安心住着。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找来,我和街坊邻居们,帮您挡着!”
沈屿看着魏德华真诚的目光,心中微暖。龙台这片土地的质朴和身边朋友的善意,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他点点头:“谢谢魏老板,这里很好。”
但他也知道,一味地躲避,并非长久之计。当外界的风浪足够大时,再坚固的避风港也会受到冲击。朋友的义气可以挡一时,却难挡源源不断的窥探。
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似乎需要他做点什么,才能从根本上平息,或者至少,将火力重新引回自己身上,避免殃及池鱼。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生。或许,是时候以一种主动的、却依然符合他心性的方式,来应对这场喧嚣了?不是辩解,不是迎合,也不是激烈的对抗,而是……一种更高级的、属于他沈屿的方式?
他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茶杯,青瓷釉面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如同陈启军所说,泥土历经揉捏、塑形、煅烧,方能成器。
或许,他也需要经过一番“窑变”,才能在这纷扰的“烈火”中,淬炼出真正的平静与从容。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苍茫的远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