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市的深秋,山色斑斓,溪水清冽。郊外一处名为“月牙湾”的河滩,水流平缓,两岸是茂密的枫树林和芦苇丛,是沈屿近日发现的一处绝佳野钓点。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天空碧蓝如洗,沈屿和魏德华相约来此垂钓。两人各占一处水湾,相隔十余米,互不打扰。
沈屿坐在自带的折叠小凳上,鱼竿斜插在身前的支架上,浮漂在水面微微颤动。他并不紧盯水面,而是半眯着眼,享受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在身上的暖意,耳中听着潺潺的水声、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山雀的啾鸣。
魏德华则显得专注些,时不时调整一下鱼饵,或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看看沈屿这边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水汽和枯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随着溪水缓缓流淌。
就在这时,沈屿放在身旁石块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方婉秋。他随意瞥了一眼,见是方婉秋,便知多半是湄羽村的日常琐事或问候,并未立即查看。
此刻,天光水色,清风拂面,垂钓的闲适意境正浓,他不想被任何外界信息打断这份宁静。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心神再次沉入那片天然的静谧之中。
直到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水渐凉,鱼口也稀了,两人才收竿。沈屿钓获三四条巴掌大的溪哥鱼。
魏德华则运气好些,钓上一条斤把重的草鱼。两人相视一笑,将小鱼放归,只留了魏德华那条草鱼,准备带回民宿让厨房加个菜。
“今天天气真不错,这地方选得好!”魏德华提着鱼,心情舒畅。
“嗯,清静,水也好。”沈屿收拾着渔具,点头应和。
回到“青瓷苑”,已是暮色四合。院子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沈屿先回房洗漱,冲去一身河边的潮气。换上干爽的衣物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点开了方婉秋发来的那条已被他暂时遗忘的信息。
信息很长,分了几段,还附带了几张截图。方婉秋的语气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调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大画家,你可真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了啊!不对,是‘画’出国门,掀起风浪了!”开头便是这么一句。
沈屿微微挑眉,继续往下看。
“你记不记得之前在鼓浪屿,给那位制陶的罗伯画过几幅画?其中有一幅,好像叫《窑变》的,画的是一个烧制中釉色变化的瓷瓶,对吧?”
沈屿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幅,他用综合材料画的,试图表现泥土与火焰碰撞的混沌与生机。
“出大事了!”方婉秋接着写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幅画居然流到国外去了!据说是在一个什么……东南亚的私人艺术交流展上出现的?然后被一个欧洲挺有名的艺术评论家,叫什么汉斯·穆勒的普鲁士老头给看到了!这一看不得了,直接在他那个挺有影响力的专栏里写了篇长文,把你那幅画夸上天了!”
图正是那幅《窑变》的高清图。方婉秋贴心地附了大概的翻译:
“标题:《东方神秘主义的物质显形——评一幅来自华夏的〈窑变〉》
作者:汉斯·穆勒(着名艺术评论家)
内容节选:……在这幅名为《窑变》的作品中,我看到了令人震惊的原始力量与精神性。作者沈屿(一个陌生的名字)运用混合媒介,大胆地表现了陶瓷烧制过程中那不可预测的、介于创造与毁灭之间的临界状态。
色彩的交融、笔触的狂放、以及材质本身(据说掺入了陶土和釉料)带来的粗粝感,共同构筑了一个充满象征意味的视觉场域。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工艺过程的记录,更是对生命诞生、物质转化、乃至宇宙混沌初开的一种东方哲学式的深刻隐喻!其情感之炽烈,表达之直接,超越了技法的桎梏,达到了艺术的本质!这是一幅被严重低估的杰作!……”
沈屿看着这略显夸张的赞美,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往下翻。
“这还没完!”方婉秋的信息继续,“穆勒的文章一发,那边艺术圈就炸锅了!紧接着,另一个英格丽的艺术批评家,叫艾米丽·沃森的,跳出来唱反调,也在一个很有名的杂志上发文,把穆勒和你的画都狠狠批了一顿!”
又是一张截图和翻译:
“标题:《矫饰的野蛮——对穆勒先生及其推崇的〈窑变〉的质疑》
作者:艾米丽·沃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