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人敢直接上门骚扰他,但这种行踪被窥探、宁静被打破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悦。
他站在公寓的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开始飘起零星雪花的天空,心中做出了决定。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想与这些逐利之徒做任何无谓的周旋,更不愿因自己而给阳光孤儿院带来任何潜在的风险。
他迅速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利落,心绪平静。离开,于他而言,已是轻车熟路。
他给陈妈妈打了个电话,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自己要外出采风一段时间,归期未定,让她和孩子们保重,并再次强调,有任何陌生人问起,一律说不知道。
同时,他联系了一家可靠的安保公司,预付了一笔费用,请他们加强对孤儿院周边的日常巡逻,确保孩子们的安全。陈妈妈虽然不舍和担忧,但也明白沈屿的处境,连连答应。
就在他收拾妥当,准备次日一早悄然离开的这个傍晚,门铃响了。
沈屿动作一顿,心中警惕。他在宁安深居简出,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具体住址。会是谁?物业?还是……那些不速之客终于找上门了?
他走到猫眼前,谨慎地向外望去。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他愣住了,随即眉头深深皱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夹杂着厌烦和无奈的情绪。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李婉怡。
她穿着一件昂贵的貂皮大衣,妆容精致,但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和忐忑不安,在寒冷的楼道里,微微跺着脚,神情犹豫。
沈屿沉默着,没有立刻开门。对于这个生理学上的母亲,他的感情十分淡漠,甚至有些排斥。
上次在孤儿院里,话已说尽,他希望的是“各自安好,永不相扰”。她此刻的出现,无疑打破了他离开前最后的宁静。
门铃又响了一声,带着几分固执。
沈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内,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语气疏离而平静:“李女士,有事?”
李婉怡看到沈屿,眼睛亮了一下,但触及他冰冷的目光,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她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开口:“小屿……我……我能进去说吗?外面冷。”
“不必了。”沈屿直接拒绝,“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很忙。”
李婉怡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惨然,她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昏暗的光线更显得气氛凝滞。
沈屿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李婉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颤抖,低声道:“小屿……是……是你爸爸……沈书彦,他……他知道你了。”
沈屿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他淡淡道:“哦?他怎么知道的?”
“是……是一次意外。”李婉怡眼神闪烁,不敢看沈屿,“他……他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新闻,那首诗……还有画……他派人查了……那个……你和他年轻时,长得真的很像……”她语无伦次。
沈屿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他知道与否,与我无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也不必再有联系。他现在有妻有子,家庭美满,何必节外生枝?”
“可是……可是他想见见你!”李婉怡急切地说,眼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他……他现在的儿子,不成器!今年早些时候因为……因为欺负女同学,惹了官司,现在被逮进去了!他……他很失望!他觉得对不起你,想补偿你!”
听到“欺负女同学”这几个字,沈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讽刺的弧度。
他想起之前李婉怡的话,沈书彦当年就是因为犯了事被逮进去,轻声评价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还真是……家族传承。”
李婉怡没听清,或者说没在意,继续道:“小屿,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生父亲!血浓于水啊!他现在事业做得很大,只要你肯认他,以后……”
“李女士。”沈屿再次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请你转告沈书彦先生,我沈屿,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过得很好。他的补偿,我不需要;他的父爱,我更承受不起。我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请他,还有你,不要再来自寻烦恼,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这就是我最后的态度。”
说完,他不等李婉怡再开口,后退一步,直接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轻响,将李婉怡未说出口的话和她那张写满错愕与惨然的脸,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门内,沈屿靠在门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和最终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书彦?补偿?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的人生,不需要任何迟来的、充满怜悯的“父爱”来点缀。这场突如其来的认亲戏码,只会让他觉得更加恶心和疲惫。
这个小插曲,更加坚定了他立刻离开的决心。这个地方,麻烦事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凌晨,天色未亮,雪花已渐渐密集。沈屿提着简单的行李,锁好公寓门,悄然下楼,发动了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