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市的夏日,在持续的高温与偶尔的台风预警中,缓缓步入八月。沈屿的隐居生活,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刻板的宁静与规律。晨跑,早茶,阅读,垂钓,构成了他日复一日的全部。
外界关于“江超”的火爆、关于足球赞助商的动荡、乃至关于华夏足协内部可能的人事地震传闻,于他而言,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所看到的风景,真实存在,却无法侵扰他内心的方寸之地。
老卢飞去澳洲后,偶尔会发来一些碧海蓝天、袋鼠鹦鹉的照片,言谈间已全无当初的惊慌,满是异国度假的悠闲。沈屿也为他感到高兴。
至于老卢那套位于“流花苑”三楼、原本自住的房子,在沈屿的建议下,老卢临走前,象征性地以极低的价格“租”给了沈屿,并签了一份简单的租赁协议。
此举的目的,并非沈屿真需要多一处住所,而是为了在法律层面上,给老卢的这套主要房产增加一层“承租人”的身份屏障,以防万一有不开眼的人循着“卢伯”的线索上门寻衅时,沈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应对,避免远在海外的老卢受到直接骚扰。钥匙,老卢留了一套给沈屿。
沈屿自己依旧住在那套租来的十二楼公寓,只是每隔三五天,会趁着傍晚或清晨人少时,上去三楼看看,开窗通通风,检查一下水电燃气是否关好,算是尽到“承租人”的照看之责。
每次去,屋里都静悄悄的,保持着老卢离开时的模样,阳台上几盆绿萝因为沈屿偶尔浇水,依旧顽强地绿着。一切如常,仿佛那个“酱油老伯”只是出门钓鱼,晚点就会回来。
然而,这种平静,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周三夜晚,被彻底打破了。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暴雨,傍晚时分雨势渐歇,但空气依旧黏稠湿热,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夜雨将至。沈屿在公寓看完书,想起有几天没去三楼查看了,便拿了钥匙,乘电梯下楼。
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了,拍手也不亮,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乌云过滤后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走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味和一种……奇怪的、刺鼻的化学气味。
沈屿微微蹙眉,这种气味很陌生,不像是楼道里该有的味道。他放轻脚步,朝着老卢家门口走去。
越靠近,那股刺鼻的气味越发浓烈。当他终于站在老卢家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时,即使光线昏暗,眼前的景象也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暗红色的防盗门板上,被人用某种喷漆,泼洒上了大片淋漓的、刺眼的猩红色污迹!那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污迹边缘还在缓缓流淌,显然干透不久。更令人心惊的是,泼漆者还用白色喷漆,在猩红的底衬上,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却充满恶毒的大字:
“死老野!乱讲话!小心报应!”
字迹潦草,但意思清晰,威胁意味扑面而来!刺鼻的气味,正是来自尚未完全挥发的喷漆。
沈屿的心脏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卢那番“抵制赞助商”的言论,果然触动了某些势力的敏感神经,甚至可能直接损害了其核心利益。
对方不敢或者无法对网络上的汹汹民意直接下手,便选择了这种最低级、也最下作的方式,对一个他们认为的“软柿子”——一个独居的老人——进行恐吓和报复!
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沈屿的心头。但他强大的自制力立刻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立刻上前触碰门板,而是迅速后退两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楼道里寂静无声,邻居家的门都紧闭着,似乎无人察觉。他侧耳倾听,除了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声,再无其他动静。作案者显然早已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要保护现场。他拿出手机,关闭闪光灯,调成静音模式,借着微弱的光线,从不同角度,清晰地拍下了门板上泼漆和谩骂字迹的照片和视频特写。
包括泼洒的范围、油漆流淌的痕迹、字体的形态,以及周围的环境。这些都是重要的证据。
然后,他退到楼梯间,那里信号稍好,直接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他语气平静、条理清晰地向接警员说明了情况:具体地址,发现时间,现场状况(防盗门被泼洒油漆并写有威胁性文字),并强调此事可能与他人民事纠纷(他隐去了足球背景,只说是可能因言论引发的报复)有关,请求警方出警勘查现场,并立案处理。
报完警,他想了想,又给小区物业经理打了个电话。物业经理听闻此事,大吃一惊,连声表示马上带保安上来。
等待警察和物业的间隙,沈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不远处那扇被玷污的房门,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