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已带上夏初的燥热，郁玖鸢坐在学生会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那排开得正盛的凤凰花上。
桌上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学生会下周的活动企划，另一份则是郁氏集团新季度的战略调整方案。
她刚在两份文件上签完字，抬腕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离约定回老宅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会长，车备好了。”干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郁玖鸢“嗯”了一声，起身时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拿起，动作利落干脆。
走到门口时，正撞见容笙寒端着两杯柠檬水过来，见她要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要出去？”
“嗯，”郁玖鸢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几分连日来的疲惫，“跟我去个地方。”
容笙寒挑眉：“不用学生会的车？”
“不用，开我的车。”
郁玖鸢笑了笑，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去老宅吃饭。”
容笙寒的脚步顿了顿。
他不是没听过郁家老宅的名头，那是郁家真正的根基所在，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向来是郁玖鸢不太愿意提及的地方。
此刻她主动提出带他去，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很快敛起眼底的惊讶，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好。”
没有多余的追问，没有刻意的紧张，只是平静地应下，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晚餐。
郁玖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老宅而起的滞涩忽然就散了，她选的人，果然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她的所有决定。
两人并肩走出圣樱学院的大门，郁玖鸢的黑色宾利早已等在路边。
司机想替他们开车门，被郁玖鸢抬手制止了：“你先回去，我自己开。”
司机愣了一下，很快躬身退开。
容笙寒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下，看着郁玖鸢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时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老宅的人……不太好应付。”
郁玖鸢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们问什么，你不用急着回答，看我眼色就行。”
容笙寒侧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将她纤长的睫毛染成了金色。
她的侧脸线条利落，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平日里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被一种沉静的锐利取代。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郁玖鸢转了个弯，车子驶进一条两旁种满梧桐的老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青砖黛瓦的建筑群。
她偏过头，对上容笙寒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莫测笑意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我的人。”她一字一顿地说，语气斩钉截铁，“仅此而已。”
容笙寒笑了起来，眼底的光像揉碎了的星辰：“足够了。”
车子缓缓驶入老宅的大门，门口早已站着几位穿着体面的佣人，见了郁玖鸢，纷纷躬身行礼。
郁玖鸢没说话，径直带着容笙寒往里走，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正厅门口。
正厅里坐着几位老人，为首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正是郁家如今辈分最高的太祖母。
她的目光落在郁玖鸢身后的容笙寒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缓缓开口：“玖鸢，这位是？”
郁玖鸢走到太祖母面前站定，微微颔首，动作不卑不亢：“太祖母，各位长辈，这是容笙寒。”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清晰地重复道：“是我认定的人。”
话音落下，正厅里一片寂静。
几位老人的脸色各不相同，有惊讶，有不满，也有不动声色的打量。
太祖母的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容家的孩子？我怎么没听说过容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容笙寒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晚辈容笙寒，一直在国外生活，前不久才回国。”
他的语气平静，既没有刻意攀附，也没有丝毫怯懦，坦然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
郁玖鸢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国外回来的？”太祖母身边的二爷爷皱起眉头，“玖鸢，你是郁家的继承人，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容家小子……”
“二爷爷，”郁玖鸢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从没把这件事当儿戏。我带他来，不是来征求各位意见的，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声，他容笙寒，以后就是跟我郁玖鸢站在一起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太祖母脸上，一字一句道：“郁家的掌权人很快就是我了，我的事，自然由我自己做主。各位长辈要是觉得他哪里不好，可以提，但听不听，在我。”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宣告，将郁家老宅的规矩与权威置于不顾。
几位老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太祖母的拐杖又在地上敲了敲，声音里带着怒意：“玖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郁玖鸢没接话，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那副看似顺从的模样，却透着一股油盐不进的固执。
容笙寒看着她微微绷紧的侧脸，忽然上前一步，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着太祖母微微躬身：“太祖母息怒，玖鸢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太在乎我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目光落在郁玖鸢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纵容：“是我不好，让她为了我跟各位长辈起了争执。各位长辈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跟玖鸢没关系。”
这番话既给了老人们台阶下，又不动声色地捧了郁玖鸢，可谓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