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木门,十几口一人多高的陶缸整齐排列,缸身刻着年份,透着古朴厚重的气息。徐慧真手脚麻利地敲开一缸的泥封,扯下用于密封的油布,浓郁的酒香,瞬间填满整个酒窖——清冽中带着粮食的醇厚,不烈不燥,直钻鼻腔。
她取来竹制酒提,探入缸中一提,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提壁滑入白瓷杯,酒线绵长,挂杯清晰。
李明辉接过酒杯,凑到鼻尖轻嗅,眸色一亮,仰头抿了一口。
酒液入喉,先是微辣,随即化为甘醇,余味悠长,舌尖还留着淡淡的粮香,没有半分杂味。他缓缓咽下,赞许点头:“好酒!纯粮酿造,口感醇厚。”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徐慧真同志,先装一坛带回去送检,依我看,这品质在后勤处绝对能顺利通过!”
就在众人忙着搬坛装酒、气氛正热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徐家的院门被人粗暴推开。
尘土飞扬中,一个三角眼、薄嘴唇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扛着扁担、拿着麻绳的村民,个个面带不善。
“徐大栓!你给老娘滚出来!”妇女尖利的嗓音刺破酒窖的酒香,“欠我们的粮食钱,该结了吧?”
徐父脸色一白,刚迈腿要出去,徐慧真已快步挡在他身前,沉声道:“王婶,当初说得明明白白——我家先付一半粮钱收粮酿酒,尾款4个月后结清,现在还一个月呢,你们怎么突然上门催债?”
她抬眼扫过众人,语气笃定,“况且我家的酒马上要供往部队后勤,到时候回款源源不断,还能差了你们这点钱?”
“哼,说大话谁不会!”王婶撇着嘴,满脸讥讽,“我家侄子范金友在四九城街道办当差,早就打听清楚了,你家的酒都赊给城内小酒馆了,大部分钱酒钱都没要回来!”
她往前凑了两步,眼神扫过院中酒坛,以及徐慧真用于送酒拉车的老黄牛贪婪之色毕露,“少跟我们扯这些有的没的!要么现在给钱,要么我们就自己动手搬酒抵账,如若不然,就把你家的牛抵给我们卖掉也可以,拿不出钱,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有的已经伸手去摸院角的酒坛,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李明辉眉头微蹙,将眼前的混乱看在眼里,心头顿时了然。
怪不得徐慧真先前无论如何也要攀上自己的关系,要把酒水推入部队采购渠道,原来不只是她生意上精明,想抢占稳定销路,竟也是真的被这催债的困境逼得没了退路。
他望着徐慧真强撑镇定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沉了沉脸色——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这些村民怕是找错了对象。
李明辉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姿自带威严,沉声道:“我是空军部队的李团长,此次专程来取酒水样本送检,徐慧真所言句句属实!你侄子的消息,早就过时了!”
王婶眯着眼打量他身上的07式空军军服——笔挺的版型、利落的肩章、独特的配色,是她在这个年代从未见过的样式。
她脑中猛地闪过当年见过的国军将领军装,顿时来了底气,尖着嗓子喊道:“别在这蒙人!老娘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解放军的军装哪是你这样的?倒像是当年国军的打扮,你们该不会是骗子串通徐慧真来唬我们的吧?”
村民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不休,看向李明辉的眼神满是怀疑。
不过注意到院中停放的军用越野车,方才蠢蠢欲动的手也纷纷缩了回去,即使这人不是解放军的团长,也一定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惹不起的人。
既不敢上前搬酒,也不肯轻易散去,场面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