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感觉到了。他好像“看”见神木那些扎在地底下的根,扭着,伸着,馋巴巴地朝他这个方向够。这感觉让他更懵了,更难受了——人都碎了,没了,树却在想着“吃”?
陈砚峰最后的魂体眼瞅着就要爆开,那两团精纯的“心思”也要跟着散了。
就在这当口,那点属于苏婉的、白得透亮的余烬,和从陈砚峰碎魂里剥出来的、青得发黑的一小块,晃了晃,飘了飘,像是被牧尘心口那点活气儿和神树心的引力勾住了,慢吞吞地,挪了过来,贴上他胸口,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没疼,就是心口猛地一沉,像被人塞了两块冰坨子进去,又冷又重。
神树心碎片的光急闪了几下,裹住那俩“冰坨子”,自己却也抖了抖,像是有点吃不消。
紧跟着——
“轰隆隆隆——!!!”
天塌了,地陷了。四周的一切都在往里卷,往下掉。黑暗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像张巨大的、贪婪的嘴。
陈砚峰剩下的那点魂光,噗一声,爆成一团淡青的烟,眨眼就被黑暗吞得一点不剩。
一股蛮得不像话的乱流,兜头罩住牧尘,把他像片树叶似的卷起来,扔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邮差——!!!”
在彻底黑过去之前,牧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心底吼了一嗓子。
胸口冰得发木,脑子里乱得像锅粥,什么苏婉,什么陈砚峰,什么神木,什么信,全搅在了一起。
没人应他。
只有不停地往下掉,没完没了地掉。胸口那两块“冰坨子”坠得他心口发慌。
遥远的地方,好像有根细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线,还在固执地、微弱地,拽着他。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苏婉等了百年的那个“为什么”,已经阴差阳错地,从他亲手送到的“错误”里,抠出了答案。
他稀里糊涂地,办成了一件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却也稀里糊涂地,揣上了两颗又冷又沉的“石头”,背上了神木说不清道不明的“馋”,一头栽进了更深的、黑漆漆的未知里。
井底深处,一场戏惨烈收场,一个念想意外得解。
一个孩子,迷迷瞪瞪地,被抛了出来,怀里却揣走了这场戏里最烫手、也最沉甸甸的“戏核”。
前路是黑的,手里的“石头”是冰的,背后的“馋”影是模糊的。往后,有的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