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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我怕输了牧尘就回不来了(2 / 2)

他很少出门,偶尔出来,也是贴着墙根走,眼神躲躲闪闪的,看谁都像受了惊的兔子。

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常常像是没听见,愣怔好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嗯”一声,低头快步走开。

只有一次。

那天晌午,日头正好。

牧尘坐在神木小屋的门槛上,望着远处山峦发呆。

他嘴里无意识地,哼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是昨夜某个戏文片段里的调子,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哼什么。

向建军正好从旁边路过。

听到那调子,向建军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了。他霍地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牧尘,嘴唇哆嗦着,竟脱口接出了下句:

“人生在世……如春梦……”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却一字不差。

唱完这一句,向建军自己先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看看牧尘,又看看自己的手,脸上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像是见了鬼似的,踉跄着后退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那背影仓皇得,像是后面有索命的无常在追。

牧尘坐在门槛上,没动。

他看着向建军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片沉沉的、属于许多人的悲凉里,忽然又多了一丝清晰的、属于“向建军”的恐惧。

向奶奶挎着小篮子,里头装着新蒸的、还温乎的米糕,又一次踏着黄昏的余光,来到神木小屋外。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那棵老树下,望着透出昏黄灯光的窗口,听着里面隐约的动静,脸上交织着心疼与一种日益加深的、挥之不去的恐惧。

她推开门,看见牧尘正坐在小板凳上,对着油灯发呆。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小小的,孤零零的。

“尘娃,奶奶蒸了米糕,快趁热吃。”向奶奶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把篮子放在桌上。

牧尘转过头,看向她。那一瞬间,向奶奶心里“咯噔”一下。

那眼神……不太对。

不是往常看到亲人时依恋温暖的眼神,也不是近日常见的空茫。

而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点审视和疏离的打量,仿佛在辨认一个初次见面的、无关紧要的老妇人。

甚至,他的坐姿都挺直了些,肩膀微微端着,带着点旧时读书人那种刻意的仪态。

“有劳……老人家了。”牧尘开口,声音平平,吐出的词句,竟带着一种拗口的、文绉绉的客气。这不是她孙子会说的话!

向奶奶手里的篮子差点没拿稳,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她定了定神,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想摸摸孙子的头:“跟奶奶还客气啥,快吃吧……”

她的手还没碰到牧尘的头发,牧尘却像是被火烫到般,肩膀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一下,那眼神里的陌生感更浓了。

好在,这诡异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

牧尘眨了眨眼,似乎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浮现出向奶奶熟悉的、带着疲惫的稚气,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米糕的甜香,小声说:“谢谢奶奶。”然后拿起一块,小口吃了起来。

向奶奶站在一旁,看着孙子安静吃东西的侧影,心里的那块冰却越结越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他来,无意识地把手里的柴枝像毛笔一样捏着,在泥地上划拉;上上次,他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用一种她完全听不懂的、软糯的南方腔调,喃喃自语了好几句。

最让她夜里难以安枕的,是住得不远的她,时常在深夜里,听到从这神木小屋方向传来的、隐约的声响。

不是孩子梦魇的哭喊,而是压抑的、仿佛捂在被褥里的啜泣,那哭声时而凄切如女子,时而苍凉如老叟;有时是痛苦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呻吟,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苦楚;更多时候,是一连串含糊不清、急速滚动的梦呓,音调古怪,忽高忽低,一会儿像是战场上的嘶吼命令,一会儿又变成咿咿呀呀的戏文唱段,甚至偶尔能辨出一两个完全陌生的地名或人名,用的是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的口音。

每一次听到,她都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

可程大夫叮嘱过,牧尘现在神魂不稳,贸然惊醒他,可能会让情况更糟。她只能躺在黑暗里,揪着心,听着那些不属于她孙子的声音,一遍遍煎熬到天明。

她的尘娃,好像被困在了一个装着无数鬼魂的笼子里。

而她这个做奶奶的,却连笼子的边都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里面,被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一点点地……涂抹、改变。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心。

可指尖总像粘着什么——有时候是河底的淤泥,有时候是铁锈的腥气,有时候是信纸被眼泪泡软的触感。怎么洗都洗不掉。

那不是脏,是别的“命”蹭在他身上,留下的印子。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疼。还好,还知道疼。

他就靠这点疼,提醒自己:这个会疼的,才是牧尘。

只有魂儿里头,那些层层叠叠的、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感受,像淤积的泥沙,越积越厚,快要透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