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好有啥用?心歪了,手艺再正道也白搭!我看就是资本主义尾巴没割干净!
各种揣测、鄙夷、幸灾乐祸、以及零星的好奇目光,在冰冷而浑浊的空气里无声地碰撞、交织。
人们像等待一出早已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好戏开锣,不时引颈望向门口,期盼着主角和审判者的出现,带来某种确切的,或是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枯燥日子里反复咀嚼的新谈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低着头,逆着门口透进的、有些刺眼的微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向志学。
原本鼎沸的喧闹声,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快刀骤然切断,出现了一瞬极其突兀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凝滞。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分男女老少,齐刷刷地、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织成一张无形却粘稠的网,网中有好奇的探询,有冰冷的审视,有毫不掩饰的鄙弃,也有那么一两道,隐藏在人后、带着些许不忍与同情的闪烁。
紧接着,更密集、更露骨的窃窃私语声如同解冻后夹杂着冰凌的河水,哗啦啦地再次奔涌起来。
有人刻意地别过脸去;有人则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那细碎而尖锐的议论,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向志学的脊背上。
向志学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仿佛浸入了冰海深处,冷得发僵,也沉得窒息。
他不由得想起初到红星厂时,工友们围着他,眼中带着对技术的渴求和对能人的敬佩,那场景热烈而真诚,曾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与价值。
与此刻置身角落、形单影只、承受着无数异样目光的孤寂相比,简直是尖锐到残酷的讽刺。
他嘴角难以自控地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默默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到礼堂最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尽可能深地埋进阴影里,仿佛这单薄的阴影是唯一能暂时隔绝外界明枪暗箭的脆弱盔甲。
就在这诡异得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几乎要达到顶点时,陈海带着秘书,步履沉稳地走上了前方那个掉漆严重、不知从哪个学校淘汰下来的旧讲台。
他面色沉毅,目光如炬,扫视全场,那目光沉重而复杂,仿佛承载着整个工厂的重量。
礼堂内霎时间落针可闻,所有的嘈杂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凝重气息彻底压下。
陈海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声音通过音质嘈杂、不时发出电流声的简陋扩音器,清晰地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今天召集全体职工大会,只为一件事——彻底澄清关于向志学工程师的不实谣言!
他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尤其在王德成及其亲信聚集的区域刻意停顿了片刻,那眼神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决绝,才继续道: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说明实际情况。关于图纸修改——当时我没有向向工说明图纸的全部背景,这是我的重大工作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