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异乎寻常的明亮,近乎一种惨白的清辉,将村庄的道路、屋顶和光秃的田野都照得清晰可辨。
然而,这过于明亮的月光也投下了无数扭曲、狰狞的树影,如同蛰伏在大地上的黑色鬼怪,张牙舞爪地匍匐着,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路过的生灵拖入黑暗深渊。
风穿过尚未完全发芽的干枯枝桠和去岁的衰草丛,发出持续不断的“呜呜”低鸣,听在高度紧张的耳朵里,活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幽幽哭泣、诉说冤屈。
在这极致的静与诡异的“闹”中,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咔嚓”声、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呼吸声、甚至血液“汩汩”流过太阳穴的搏动声,都清晰得令人心慌。
二柱亦步亦趋地跟在牧尘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贴在他背上。
一只宿在附近灌木里的夜鸟不知被他们的脚步声还是别的东西惊动,“扑棱棱”猛地振翅飞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二柱“嗷”一嗓子憋在喉咙里,整个人惊得猛地一跳,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而就在这时,他惊恐万状地看到,前方一棵老槐树虬结的枝桠阴影里,赫然有两个大如孩童拳头、泛着幽绿冰冷光芒的圆点,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某种非人的冷漠,“钉”在了他们身上!
二柱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那声音在他自己听来如同擂鼓。
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攥住牧尘的后衣襟,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尘…尘尘!看……看那边!对……对面树上!有……有妖怪!它在瞪…瞪着我们!”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像面条,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牧尘心里也是猛地一沉,头皮发麻,顺着二柱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手指望去。
月光下,那对幽绿的光芒确实充满了邪异的气息。他强迫自己压下狂奔的冲动,眯起眼睛,凝聚目力仔细辨认——那圆滚滚的轮廓,那几乎与树干融为一体的羽毛,那蹲踞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是猫头鹰!夜猫子!”牧尘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掰开二柱攥得他生疼的手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看清楚,就是个蹲那儿睡觉被打扰的扁毛畜生!”
他心下有些好笑,二柱平时在他们那群孩子里吹得自己上山下海无所畏惧,没想到真到了夜晚,胆子比河沟里的蝌蚪还小。
二柱闻言,将信将疑地再次鼓起勇气,眯着眼仔细瞅去。
月光偏移了几分,果然更清晰地照出了那只蹲在树枝上、似乎被他们惊扰、正歪着圆滚滚的脑袋、用那双在夜间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打量他们的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