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向志学身上，声音沉痛而沙哑：
“都别吵了！这件事……这件事厂里会重新调查！是非对错，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补充道，“志学刚才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当初他……确实提过改进建议。”
这近乎承认错误的话，让底下的人群再次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刘大海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想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都散了吧！赶紧回到岗位上去！别都围在这儿了！”
他走到向志学面前，嘴唇嚅动了几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却又尴尬地放下了。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复杂情绪的低语：“志学，你也先回去……你的情况，厂里……唉，会考虑的。”
人群在主任异样的表现和话语中，带着各种复杂的思绪缓缓散去。
向志学看着刘主任那几乎瞬间佝偻了几分的背影，心中那股强烈的愤懑，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悲哀与无奈的复杂心情。
他并不想逼刘主任到如此难堪的境地，毕竟有多年的情分在。但有些事情，就像脓包，不挤破，永远好不了。
今天他把话挑明，固然让刘主任下不来台，但或许，也能让这个老好人、老保守真正痛一下，想一想。
否则，今天是他向志学背锅，明天又会是谁？这红星厂，难道真的要抱着这些陈规陋习一起沉没吗？
他紧紧攥着的手缓缓松开，掌心是指甲掐出的深深印痕。他看向身旁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张秀，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我们回家。”
夫妻二人并肩走出车间，将身后的窃窃私语和复杂目光关在门内。
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虽然前路依旧迷茫，背负的名声也未必立刻就能洗净，但至少，他们勇敢地撕开了谎言的口子，让真相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某些人内心的堤坝，也已然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