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不了，志学。你们现在只剩你一份工资，我们娘俩回去，净添负担。城里开销大，样样要钱。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混乱而令人心碎的场景：尘娃子好不容易在乡下安稳些，见了点起色。秀儿现在这光景......孩子敏感，万一再受点什么刺激，前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我带着尘娃，就在这儿过年，清静，也省心。
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年货，我就不备你们那份了。你们在城里，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挂掉电话，听筒在手里还留着一丝余温。
向奶奶在村委那间冰冷的办公室里独自坐了一会儿，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哆嗦。
电话两头，一边是儿子在城市的夹缝中艰难喘息，一边是她带着孙子在乡村守着微薄的希望。
这个年，注定要在两地分离中度过了。
她缓缓站起身，推开村委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不回去也好。她低声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回去了，看着秀儿那样子，尘娃心里该多难受。
走在回家的雪路上，她的脚步从最初的沉重渐渐变得坚定。她开始在心里细细盘算：箱底还压着些钱，是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
快过年了，怎么也得割上两斤五花肉，肥瘦相间的那种，炖上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让尘娃解解馋。还得买张红纸，请隔壁读过书的赵老师写副春联，就贴在这老屋的门框上。再扯上几尺新布，给尘娃做件罩衫，孩子身上的棉袄都短了一截......
想到孙子，她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这孩子好不容易开了口，见了亮光，这个年说什么也要让他过得热热乎乎的。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但该有的年味儿，一样都不能少。
推开自家院门，牧尘正安静地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个小雪球。看见奶奶回来，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向奶奶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冻得发红的手摸了摸孙子的头，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尘娃，快过年了。奶奶给你做新衣裳，咱们一起贴春联，放鞭炮，好不好？
牧尘看着她，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向奶奶心里所有的阴霾都被扫空了。
她站起身，望着这个虽然破旧却充满生机的院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明天就去赶集，把年货置办起来。
老屋里，不能没有一点过年的热气儿。她这个当奶奶的，就是要让孙子知道，就算天塌下来，只要有她在，这个家就永远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