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所有的声音猛地回来了,变本加厉地冲击着她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楚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
凭什么?
她兢兢业业,像老黄牛一样在这厂子里耕耘了十年,换来的就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
而王彩凤,那个把“磨洋工”发挥到极致、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新人、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却留下了?这巨大的不公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张秀……”一个熟悉而略带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僵硬地转过头,是同办公室的赵姐。赵姐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嘴唇嗫嚅了一下,眼里满是复杂的不忍。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凑近一步,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急促地说:
“秀儿……别太难过了……留得青山在……”
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唉,我跟你透个底,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前天晚上,我去医院看我住院的大伯,回来得晚,路过家属区那边……亲眼看见王彩凤,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闪身进了主任家那个单元门。当时她大概以为夜深人静没人看见,主任家的门也没关严实,我隐约听到她说什么‘……张秀那状态,管着重要档案实在让人不放心……万一出了岔子,损失就大了……我们科里的人都提心吊胆……’
声音压得低,但那股子刻意装出来的忧心忡忡劲儿,隔着门缝都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赵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愤懑,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奈,她紧紧抓住张秀冰凉的手,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秀儿,这话我本不该说,也不敢说。王彩凤那女人,心胸狭窄,手段又多,要是知道是我……我家里也一堆事,实在惹不起她……可是……可是看你这样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地受了委屈,我这心里也堵得慌啊!”
赵姐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张秀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不是能力,不是态度,而是她最私密、最痛苦的伤疤,成了别人攻击她、并将她置于死地的武器。
她甚至能想象出王彩凤在主任面前那副忧心忡忡、为部门着想的虚伪嘴脸。
就在这时,王彩凤被几个女工围着,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夸张庆幸。
有人恭维她:“彩凤姐,还是你稳当!”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当她看到张秀面无人色、僵立原地的样子时,那点子虚假的得意瞬间消散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张秀可能投来的视线,快速地对围着她的女工们说了句“没什么,都是厂里的决定”,便借口要整理东西,匆匆挤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