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暮色,落在城市筒子楼的窗户上,却显得格外沉重而逼仄。
窗外,稀疏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光晕中懒散地飘落,落在早已被踩得脏污的雪地上。
晚饭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去,桌上的剩菜却已透出凉意。张秀与向志学刚刚为裁员名单上暂时没有彼此的名字而感到一丝侥幸,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现实猛地攥紧了喉咙。
技术骨干?向志学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指尖那根烧到过滤嘴的烟蒂烫了他一下,他才猛地甩开。
隔壁冲压车间的老王,干了十五年的老师傅,手上功夫那是顶尖的,上周就因为厂医一句眼神不好,被一纸调令打发去看仓库了。谁都知道,这就是软裁员的第一步!
张秀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那怎么办?连老王这样的老师傅都......
还能怎么办?熬着呗!向志学打断她,语气烦躁,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这鬼天气,车间里冻得伸不开手,现在做事更要仔细些,再仔细些,千万别出错!上次三车间的老吴,车零件差了半毫米,不仅罚了二百块,全车间通报检讨,差点就直接走人。咱可不能犯这种错。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秀,眼神凝重,特别是你们后勤,不直接创造效益,我估计这次会下狠手裁。你平时......少跟人闲聊,尤其是王彩凤那边,别让人抓着任何把柄。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虽然煤炉子烧着,但沉重的压力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憋闷不堪。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像敲在两口子紧绷的神经上。
向志学起身开门,一股寒气趁机钻进屋里。门口站着的是同车间的李建军和赵卫东——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平日里勾肩搭背,喊着、,亲热得很。
此刻却都缩着肩膀,棉帽子和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屑,脸上的愁容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李建军手里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边角都磨得发白起毛了。
师傅,师娘。两人低声打着招呼,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活泛。
进来说,外面冷。向志学侧身让两人进屋,顺手关紧了门,仿佛要把外面的寒气、流言蜚语和不确定性都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