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同病相怜?(2 / 2)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光靠侄儿那件事的旧怨不够,得再想个更狠的办法,让领导觉得张秀“不稳定”、“不可靠”才行……什么办法?

她看到张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习惯性地就撞到这件事刺上两句,或者抱怨一下通知带来的麻烦,但那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的目光与张秀短暂相接,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反而流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近乎狼狈的无助。

这无助倒有七分是真,剩下的三分,则是盘算落空前的焦躁,以及一种“我必须比你撑得更久”的狠厉。

她们都是靠这份工资过活的人,都是这艘看来即将倾覆的大船上,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两人就这样在茶水间门口僵立了刹那,谁也没有说话。办公室里传来的嘈杂议论声填补着这诡异的沉默。

最终,王彩凤率先移开了视线,低下头,默默地从张秀身边侧身挤了过去,连衣角都不曾碰到,径直走向档案柜,背影显得有些仓促和落寞。

那背影里,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没有道歉,没有和解的言语。

但这无声的退让,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在共同的生存危机面前,往日的那些小摩擦、小算计,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可笑。不,不是可笑,是必须被更残酷、更有效的算计所取代。

她们不再是争夺清闲岗位、计较谁干多干少的对手,也不再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她们只是悬在同一根岌岌可危的细丝上,不知何时会一同坠落的、可怜人。

而王彩凤此刻想的,是如何把身边这个人,先推下去,好让自己能多悬一会儿。

张秀看着王彩凤有些佝偻着翻找档案的背影,心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反而涌起一股更大的悲凉。

她端着空杯子,却忘了接水,又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摊开的报表,那些熟悉的表格和数字,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而刺眼。

这份工作,这间办公室,曾经是她离开灶台、放下尿布,重新找回自我价值的所在。

三年前,当牧尘牧晨两兄弟终于能送去厂办幼儿园,她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般的迫切,央求着向志学托人找关系,才在这后勤科谋得一个整理档案的职位。

她依然记得第一天坐进办公室时,那崭新的计算器和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带给她的雀跃——她张秀,不只是向志学的妻子、牧尘牧晨的妈妈,她还能是张秀本人。

可此刻,这间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办公室,却仿佛成了风暴眼中一块虚假的平静之地,那些整齐排列的档案柜像一个个沉默的审判者,冰冷的铁皮反射着她狼狈的倒影。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油墨和纸张的清香,而是无声的指责和窥探的目光,每一秒都让她窒息。

办公室里依旧充斥着键盘声、电话铃和压抑的交谈声,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往日按部就班的平静,一种心照不宣的恐惧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汇聚。

这场无声的休战,并非和解的序曲,而是更大风暴来临前,死寂的预演。家与厂,这两个她生命中最主要的支点,都在同时摇晃。

她坐在中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那延迟发放的工资,像一道越来越深的裂痕,横亘在眼前的生活与未知的明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