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针线盒子(1 / 2)

初冬的晨雾像一床厚重的、湿冷的棉被,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村庄。寒气渗入肌骨。

向志学的大伯——牧尘该叫大爷爷的——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棉猴(一种带帽子的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踩着地上开始板结的霜花来了。

他扛着铁锹和箩筐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座移动的山峦。

老人有着和向奶奶一样黝黑的面庞,岁月在上面犁出深深的沟壑。

他见到穿着厚厚棉袄、小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蜷在光秃秃石榴树下的牧尘,脚步顿了顿,咧开嘴,露出被烟叶熏得微黄的牙齿,一个无声而憨厚的笑。

“尘娃子,这是你大爷爷。”向奶奶自己也裹着一件藏青色的罩衣,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棉絮,头上包着一块深色的头巾,拉过牧尘,轻声介绍。

牧尘抬起眼,目光像受惊的雀儿,在大爷爷脸上飞快地一掠,又迅速藏回低垂的眼帘后。

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身子往厚重的棉衣里又缩了缩,那棉袄是向奶奶用旧衣服改的,虽然厚实,但显得有些宽大,让他看起来更加瘦小。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安全壳。

清理工作就在这片沉默中开始了。大爷爷脱掉了外面的棉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洗褪了色的旧夹袄,动作麻利地跳下井口,身影瞬间被幽暗吞没。

随即,井下传来铁锹铲入冰冷僵硬淤泥的沉闷“噗嗤”声,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古老的节奏。

向奶奶在上面接应,粗糙冻得发红的手掌握紧绳索,将一筐筐沉甸甸的、带着地下深处刺骨寒气和腐败物酸朽味的泥沙腐叶提上来。那气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像在翻搅一段被遗忘的、冰封的时光。

太阳迟迟才勉强驱散部分雾气,投下苍白无力的光,却丝毫驱不散院里的寒意。

井下的空气阴冷潮湿,混浊不堪,大爷爷每一次挥动铁锹,都伴随着愈发沉重的喘息,白色的哈气在井口隐约可见。

向奶奶提上一筐淤泥,冷风一吹,额发际线处因为用力而渗出的细小汗珠瞬间变得冰凉,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刚用袖子擦去,鼻尖和脸颊却冻得通红。

就在这时,大爷爷的铁锹发出“铿”的一声脆响,碰到了硬物。

“底下有东西!”他瓮声瓮气地喊道,疲惫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