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坐在石榴树下的小马扎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椅面上的两片石榴叶,叶尖还沾着晨露晒干后的痕迹,摸上去脆生生的。
听着奶奶的叹息,他的目光慢悠悠飘进枯井,像两滴沉在水里的墨,没说话,只喉结轻轻滚了滚。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院子,把石榴树的影子拓在地上,碎成一片斑驳的光斑,像撒了满地碎银,跟着风动悠悠地晃。村口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混着叽叽喳喳的喧闹,像群雀儿撞进了院子——是村里的孩子们又来了。
三天前他们从向奶奶那儿听说“新来的尘尘生病,得有人陪着才好得快”,打那起,这群小家伙就成了院里的常客。
穿蓝布褂的二柱揣着块烤得焦香的红薯,烫得两手不停倒换,红薯皮上的焦痕冒着丝丝热气,甜香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喉结发紧;扎羊角辫的丫丫攥着颗缺了角的玻璃弹珠,阳光照在上面,亮闪闪的光晃得人眼晕,映得她脸蛋都泛着光;矮胖的小胖手里捏着半根狗尾巴草,一甩一甩的,草穗扫过裤腿,留下细碎的绒毛,痒得他时不时扭一下身子。
他们围着牧尘坐成个小圈圈,七嘴八舌地把村里的新鲜事往他耳朵里塞,裤脚扫过草叶的“沙沙”声、弹珠碰撞的“叮咚”声、小胖时不时的“呼哧”喘气声,一下子把院子的安静撞得七零八落。
“尘尘,你看!”二柱把红薯递过来,焦黑的皮上裂着缝,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瓤,“我娘刚烤的,甜得流油,你闻闻!”
牧尘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红薯,鼻尖萦绕着焦糖混着泥土的香气。
他没有推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耳尖悄悄泛起微红,像被阳光晒透的石榴花。
“后山的酸枣枝都红透尖儿了,过两天我带你去摘!”丫丫晃着小短腿,辫子梢上的红绳跟着跳。
“上次我摘了满满一兜,酸得我龇牙,可越吃越上瘾,吃完舌头都麻了!”她说着,把手里的玻璃弹珠往牧尘面前推了推,弹珠在青石板上滚了半圈,“叮”地撞在他的鞋尖:“这个给你玩,是我最亮的一颗!”
牧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弹珠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带着点磨砂的质感。
他抬眼往山的方向瞥了瞥,那里的酸枣林隐约可见,像片暗红的云,在风里轻轻起伏。
小胖赶紧接话,圆脸蛋挤成一团,下巴上还沾着点饭粒:“我知道哪棵树的枣最甜!就在山梁子底下,我偷偷用石头做了记号,保证没人跟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