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己吾县。
一处不起眼的宅院深处,烛火摇曳。
曹操独立于案前,身姿挺拔,虽经颠沛流离,眉宇间却已洗去在洛阳时的些许沉郁,转而凝聚起一股欲待喷薄的锐气与深沉的思虑。
他正在秘密联络豪杰,散家财,合义兵,准备高举讨董大旗。
案头,除了地图、兵书,赫然也放着一卷辗转送至的《邓安诗抄》。
他早已听闻洛阳出了个诗才惊世的少年,更听闻此子竟是以诛杀伍孚的“功劳”获董卓赏识。
起初,他与大多数士人一样,对此等行径深以为耻。
但当他真正静下心来,展读这些诗篇时,内心的震撼与波澜,却远非一个“耻”字所能概括。
尤其是当他读到那四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曹操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竹简的手猛地收紧!
这四句诗,如同一道闪电,直劈入他的心底!
那种对生命有限、功业难久的深沉慨叹,那种超越个体生死、直指宇宙规律的哲思视野,与他内心深处时常涌起的、在乱世中建立不世功业的紧迫感与宏大意气,产生了惊人的共鸣!
“这……此子心中丘壑,竟与吾暗合至此?”
曹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而奇妙的错觉,仿佛这诗句不是出自一个陌生少年之手,而是他自己某个深夜,对烛独坐时,从心底流淌出来的未成之章!
这是一种超越了时空的、精神层面的惺惺相惜。
他强压下这奇异的感觉,继续翻阅。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让他面色凝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迈让他击节;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骨更是让他目光为之一亮!
“不对……”
曹操放下诗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眼中闪烁着精明与洞察的光芒。
“若此子真是甘心情愿依附董卓,一心攀附权贵之徒,其诗中焉能有如此悲天悯人之情怀,又焉能有这般不肯折腰之傲气?更写不出‘神龟虽寿’这般超然物外之思!”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飞转。
他开始以自身逃离洛阳、见识过董卓残暴的经历,来推演邓安的处境。
“一个十二岁的孩童,无依无靠,身陷西凉虎狼之窝……手刃伍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