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的寂静,仿佛实质般沉重。
郑泰拿着诗稿的手微微颤抖,那几句“白骨露于野”、“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在他脑中轰鸣回荡,这绝非寻常辞赋的华丽铺陈,而是一种直刺灵魂、关乎生死、兴衰、宇宙的宏大悲悯与慨叹!
其体裁、其气魄,闻所未闻!
邓安看着众人震惊到失语的模样,心中那股因道德压抑和处境艰难而积郁的块垒,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还不够。
既然要惊世骇俗,那就来得更猛烈些!
装逼这种事,谁不喜欢干!
他再次提起笔,脸上的酒意与狂放更浓,眼神却锐利如星。
不过,都是装的。
“方才所书,不过偶感身世飘零,时运不济。”
他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沙哑与激昂,“然天地之大,光阴之迫,岂独我一人之感乎?”
说罢,他不再局限于建安风骨,笔锋再转,竟写出了一种更加奔放不羁、想象瑰丽的诗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诗句如同天河倒泻,气势磅礴!
那种对时间流逝的极致感慨,那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豪情,完全颠覆了汉代文人“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诗歌传统,也超越了经学桎梏下对个人情感的含蓄表达!
“这……这……”何颙指着诗稿,嘴唇哆嗦,竟一时失语。他脑海中固有的、关于诗歌形式和内容的框架,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这种体裁,这种毫无顾忌的抒情方式,是他毕生所学无法归类,也无法想象的!
伍琼更是骇然失色,喃喃道:“此等气魄……非仙即鬼!绝非人间笔墨!”
他看向邓安的眼神,已经从鄙夷、震惊,变成了一种近乎看待非人存在的惊惧。
郑泰已经说不出任何评价,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墨迹淋漓的纸张,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吞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学识和文墨观念,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洗礼。
然而,邓安的“疯狂”还未停止。他仿佛要将积压的所有“库存”都倾倒出来,笔锋再变,写出了一种更加细腻婉转、讲究音律格律的全新形式: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这精妙无比、层层递进的叠字运用,这哀婉欲绝、刻画入微的愁绪,这严谨而富有音乐美的格律……再次让在场众人陷入了石化状态。
怀疑?抄袭?
在这个尊古崇经、思维相对固化的年代,创新的形式往往被视为“异端”或“不通”,但如此成熟、如此完美、如此震撼人心的“异端”,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
他们毕生浸淫典籍,深知若有前人作出此等绝唱,绝无可能寂寂无名!
更重要的是,邓安此刻展现出的,是多种截然不同、却都臻于化境的诗歌风格!这根本不是一个“抄袭”能解释的,这更像是……天授!
或者说,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超越时代的绝世天才的横空出世!
荀攸终于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平静,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案前,目光如炬,第一次用如此凝重而探究的语气对邓安说道。
“安弟,此等诗篇……格律、气韵、意境,皆迥异当今,直如……直如来自另一重天地。你……究竟师从何人?或者说,这些……从何而来?”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大疑惑。
邓安放下笔,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疲惫、落寞与一丝自嘲的复杂笑容,此情此景,张艺谋来了都得称赞他是老戏骨。
然,只见邓安避重就轻地答道。
“公达先生谬赞了。小子无师,只是……只是有时午夜梦回,或独处静思,脑中便会有这些零碎字句盘旋往复,不吐不快。或许是……小子身世坎坷,见这乱世悲凉,心有所感,天地假我之口吧。”
他将一切推给了玄之又玄的“天赋”和“梦授”,这在笃信天命、谶纬的汉代,反而比任何具体的解释都更令人信服,也更添神秘。
他最后,在一片死寂中,用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口吻,写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装完,写完,他掷笔于地,对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深深一揖。
“小子狂言已尽,心中块垒稍抒。夜色已深,不敢再扰诸位先生清静。今日酒后失态,万望海涵。”
说罢,他不等众人从这接连不断的、跨越时空的文化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便拉着依旧懵懂、只觉与有荣焉的李莽,告辞离去。
这也是装逼的杀招之一,就是装完就溜了,留你们自己复杂化。
雅间内,再次只剩下郑泰、荀攸、何颙、伍琼四人,对着满案如同天书般的诗稿,久久无言。
灯花噼啪。
郑泰长长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叹息一声,声音沙哑:“此子……若非生逢乱世,误入歧途,其成就,当不在屈子、司马之下……惜哉!痛哉!”
他的惋惜,此刻是发自肺腑的。
何颙和伍琼相视无言,脸上火辣辣的,先前的不耻在此等绝对的才华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狭隘。
心中当然五味杂陈,既有对天才的震撼与欣赏,又有对其道路的痛心与不解,更有一丝……隐隐的恐惧——拥有如此心智与才华的人,若真的彻底投向董卓,后果不堪设想?
荀攸默默收集起散落的诗稿,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他眼中光芒闪烁,没有人知道这位未来的“谋主”此刻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今夜之后,邓安这个名字,将不再仅仅与“诛杀伍孚”的污点联系在一起。
一场由邓安自编自导的“文化奇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必将在这洛阳城的文人圈层中,掀起难以想象的巨大波澜。
营造神秘感引起注目,达到在这乱世刷在感的目的,更是为了自己寻求一线不一样的生机。
毕竟,与他掰手腕的人,都是能名垂青史的万里无一的人,哪怕一点点的影响,积累起来,对邓安来说都是有益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