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手持铁牌,引着叶无忌连过七重院落。月白僧影在前,青布道袍在后,二人俱是当世俊彦,却一路无话。
行至一处偏僻角落,一座三层古阁矗立眼前。
此阁通体以沉香木搭建,飞檐斗拱,漆色暗沉,历经千载风雨,非但不见颓败,反透着一股厚重禅意。
阁前石阶生出数寸青翠野草,随风摇曳,平添几分寂寥。
“叶道友,此处便是藏经阁。”
无色指了指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神色肃穆,“本寺经书典籍,多藏于此。一层是些寻常经卷,二层乃历代高僧手记与武学心得,三层则是几部珍本孤本。”
他顿了顿,又道:“方丈师叔虽允你入阁,但还请道友自重,二层三层的武学典籍,若是无意翻到,还请这就放下,莫要坏了规矩。”
叶无忌一脸正气,单掌竖立:“师兄放心,贫道此来只为化解戾气,那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贫道早已心生厌倦,便是摆在眼前,也懒得多瞧一眼。”
无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解开门上的铜锁,推开大门。
“吱呀——”
扇厚逾尺许的木门缓缓洞开,刹那间,一股混杂着朽木、陈纸的气味扑面而来,仿佛将千百年的光阴,尽数封存于这一呼一吸之间。
日光自门缝里射入,照得无数尘埃在光柱中上下翻滚。
“七日之后,贫僧自会来接道友出关。”无色说完,便合上门离开了。
叶无忌站在门口,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脸上那副得道高人的庄严模样,瞬间垮了下来。
嫌恶地挥了挥袖袍,震开扑面的浮尘。
“咳咳……这帮秃驴,是有多懒?这地方八百年没打扫了吧?”
他捂着鼻子,抬脚跨过门槛。
入眼处,书山书海,无穷无尽。一排排书架鳞次栉比。
叶无忌随手抽出一本蒙尘的册子。
封面无字,他拂去积灰,只见一行小字:《少林寺元符三年斋堂用度账簿》。将册子一抖,翻将开来,入眼却是:“白菜三千斤,豆腐五百板,盐八十斤,大蒜……此乃荤腥,划去。”
“我尼玛……”叶无忌一口真气险些岔了道,心态有点崩,“岂有此理!老子是来寻神功秘笈的,又不是来给你少林寺查账的!”
他不信邪,又伸手连抽数本。
只见书名五花八门,有《给方丈的一百条建议(废弃稿)》,有《论僧人的光头保养》,更有甚者,是一本《金刚经(罚抄百遍版)》,字迹歪歪扭扭,满是怨气。
一个时辰后。
叶无忌灰头土脸地坐倒在地,望着眼前这浩如烟海的书山,感到深深的无力。他自负神功初成,天下大可去得,却未料到,竟会被这堆故纸给难住。
“大意了。这没有索引编目的去处,与大海捞针何异?”
此间的书卷,或平放堆叠,或卷成筒状插入格中,书脊上并无书名。欲知其详,非得一一抽出,拂尘观瞧,甚至得翻阅内文方能辨识。
这阁中藏书何止万卷?别说七日,便是给他七年,也未必能尽数翻阅一遍。到那时,只怕张三丰的百岁寿诞都办过了。
“尹克西、尼摩星那两个奸猾之辈,也不知道当初是如何道经的。这般找法,怕不是要把人眼珠子都看瞎了去?”他扯了扯头上的混元巾,使其歪在一旁,全无半分宗师气度。
他盘膝而坐,心思电转。《九阳真经》乃是藏于一部《楞伽经》的夹缝行书之中。
这《楞伽经》虽是佛门要典,却义理深奥,寻常僧侣未必研读。此等经书,要么被束之高阁,要么便被归于某一特定类目之内。
“罢了,也只能行此笨法子了。”叶无忌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眼中精光一闪。
他不再乱翻,而是从第一排书架始,施展起“抽样调查”的法门。
先抽取数本,若全是账本,那就直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