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停步,转身面对叶无忌。“
叶师弟,掌教师伯的意思,想必你已了然。”
“山下那些江湖同道,虽是为谣言所惑,但终归是客。我全真教乃玄门正宗,礼数不可不周。”
尹志平的语调不急不缓,“我的意思是,明日一早,由我带数位师弟下山,向众人阐明原委,言明古墓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劝他们自行散去。如此,既能全我全真颜面,亦不伤江湖和气。”
他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叶无忌,那眼神,像是在等待一个理所当然的附议。
躲在门后廊柱下的杨过听得直皱眉头,这法子,听着便像秀才遇到兵,能管用?
叶无忌没有立刻答话,他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被达尔巴金刚杵震碎的碎石。
“尹师兄。”
他忽然开口,“你以为,山下那些人,是束发受教的学童,肯听我等的道理么?”
尹志平眉头一蹙,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悦:“他们若不讲道理,难道我全真教便要与天下英雄为敌,自堕威名,落一个以强凌弱的口实不成?”
“口实?”叶无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屈指一弹。
“嗤!”
那片碎石陡然化作一道乌光,在月下留下一道残影,“夺”的一声闷响,已然钉进了十数丈外一棵合抱粗的老松树干里,没入近半!
那股森然劲道,让偷看的杨过都觉脖颈一凉。
“尹师兄,你跟一群饿狼分辩,说栅栏里的肥羊不是它们的,你猜它们是会听你的道理,还是会亮出獠牙?”
尹志平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叶师弟,你此言何意?莫非要将天下江湖同道,尽数比作豺狼?”
“豺狼或许不是,但人心中的贪婪,比之豺狼,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无忌收回手,从容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们跋涉千里而来,为的是什么?古墓仙子?绝世神功?还是奇珍异宝?你此刻跑去,两手空空地告诉他们,诸位,那都是假的,你们被耍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你猜他们会如何作想?”
他目光一凝:“他们只会觉得,是全真教觊觎古墓,想要独吞宝藏!”
尹志平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那依师弟之见,又当如何?”
“师兄的法子,是‘堵’。”叶无忌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道堤坝的形状,“可山洪暴发,一味硬堵,只怕堵之愈急,则堤坝崩得愈快。”
“那便是‘疏’?”尹志平到底是聪明人,立刻反问。
“正是。”叶无忌点了点头,“他们不是想要宝贝么?那便给他们一个‘得宝’的去处。”
尹志平眼神里盛满了疑窦:“你的意思是……我全真教去何处给他们凭空变出宝贝来?”
“宝贝自然是没有的。”
叶无忌走近他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可咱们,可以给他们指一个寻宝的地方。”
“什么地方?”尹志平追问。
叶无忌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尹师兄,你可知,为何赵志敬今日会败得如此彻底,身败名裂?”
尹志平一愣,完全跟不上他这天马行空的思路,只得按自己的想法答道:“他狼子野心,勾结外敌,心术不正,乃是自取其辱。”
“这是一。”叶无忌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他选错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能算计所有,到头来,却发觉自己才是各方手中一枚无足轻重的弃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尹志平感到一股寒意。
“我想说的是,山下那股人潮,是一股洪水。”
“我们何必自己筑起血肉之堤,站在前面硬堵?我们大可以挖开一道沟渠,引这股洪水,去冲击另一块更硬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