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不让须眉!古有妇好领兵,则天治世,皆是一时人杰。何以见得女子便不能承继大统,开创盛世?”
这些言论,如同一把把利刃,精准地刺向“立嫡立长”、“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软肋,开始在士林和朝堂中引起思考与讨论,虽未形成主流,却已成功地将水搅浑,为清漓争取到了一定的舆论空间和部分务实派官员的默许。
然而,守旧势力的反扑,也同样激烈而迅猛。
以宗人令司徒韫(皇帝远房堂叔)和礼部尚书孔贞观为首的官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在朝会上、在奏疏中,发起了猛烈抨击。
宗人令司徒韫痛心疾首,老泪纵横:“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废啊!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我司徒氏江山,岂能交由女子之手?此乃取祸之道,动摇国本啊!陛下若无子嗣,自当于宗室近支中择贤而立,方为正统!老臣身为宗人令,绝不能坐视陛下行此……此悖逆祖制之事!”
他言辞恳切,仿佛全然为了江山社稷,但其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私念?皇帝若无直系继承,宗室子皆有资格,他这一支,未必没有机会问鼎那至高宝座!
礼部尚书孔贞观则引经据典,唾沫横飞:“陛下!《周礼》有云,男主外,女主内,此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妇人干政,国之大忌!监国公主虽有微功,然终究是女子之身,岂可僭越帝位?此非但不能安定人心,反而会招致天下非议,四夷轻视!臣请陛下三思,速立皇孙,以正国统!”
他的反对,除了固有的观念,更有对权力的算计。
皇孙年幼,必然需要辅政大臣,他作为礼部尚书,位列九卿,入阁辅政顺理成章。
可若清漓登基,以其强势和能力,岂容他们这些老臣指手画脚?分权揽权的美梦将彻底破碎!
要知道,当今皇帝司徒星竹本就是铁血手腕,而这位监国公主,观其行事,只怕比其皇伯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汹汹而来的反对声浪,皇帝司徒星竹展现出了他政治生涯中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铁腕。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臣子们辩论经义,也没有试图去说服他们。他只是冷冷地听着,看着。
然后,他利用了因诸位皇子毙命、以及前一阵子借清洗逆党之名造成的大量权力真空,开始进行精准而残酷的政治清算。
就在宗人令司徒韫联合数位宗室亲王再次上疏激烈反对的次日,一道圣旨便明发天下:
宗人令司徒韫“年老昏聩,不堪重任”,着令其“致仕荣养”,其子(在军中任职)“行为不谨,调任闲职”。
另一位跳得颇高的郡王,被查出“纵容家仆侵占民田,结交外官”,直接被削去王爵,贬为庶人。
礼部尚书孔贞观也没能幸免。皇帝没有动他尚书的职位,却以“教子无方”(其子在外确有劣迹)为由,严厉申饬,并将其最得力的两名侍郎门生,一贬一调,彻底架空了他的部分实权。
雷霆手段,毫不容情!
皇帝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还在观望、或准备加入反对阵营的臣子,传递了一个冰冷彻骨的信号:
朕意已决!
立女帝,便是朕定下的“国策”!
“阻挠此国策者,即为国贼!”
“国贼”二字,重若千钧!与之前的“逆党”几乎同义,意味着不再是政见不合,而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
一时间,朝堂之上,反对的声浪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血腥的清洗记忆犹新,皇帝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姿态令人胆寒。
许多原本还想据理力争的官员,在“国贼”这顶大帽子面前,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族前程。
强力的压制,为清漓的上位之路扫清了最明显的障碍。
然而,水面下的暗流并未平息,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反对者,那些利益受损的宗室和官员,只是暂时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可能的机会。
而清漓,始终保持着沉静。她不主动争辩,不拉拢官员,只是日复一日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以极高的效率和清晰的思路,将一件件棘手的难题处理得妥帖周到。
她的能力,在这种沉默的展示中,反而赢得了更多务实官员内心的认可。
朝堂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压抑中,度过了最动荡的时期。
所有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酝酿着的,将是一场决定帝国最终走向的、更为深刻的风暴。
而皇帝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正在加速燃烧,只为在那最终时刻到来之前,为他选定的继承人,照亮最后一段,也是最艰难的一段登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