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只对侍立一旁的高德全,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告诉他,弑君,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当小太监将这句原话,一字不落地带到天牢时,原本还在嘶吼挣扎的郑铎,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僵住,随即瘫软在地。
他不再辩解,不再喊冤,只是失神地望着牢房顶部那小小的、透进一丝微光的窗口,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彻底绝望的笑容。
是啊,弑君,诛九族。这是铁律。无论他知情与否,无论他初衷为何,当那瓶“相思子”经由他手送入宫中的那一刻,他与整个郑家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任何辩解,在“弑君”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最终,皇帝对郑家的裁决下来了。
郑铎,以及所有查明直接参与此案的郑家族人,一律判了斩立决,家产抄没。
然而,令所有朝臣感到意外的是,皇帝并未将郑家赶尽杀绝。
那个一直被郑铎带在身边培养、却因资质平庸而没什么政治智慧,但难得有自知之明、从不掺和朝堂纷争的郑铎亲弟弟——郑彬,被皇帝从边缘位置提拔起来,承袭了……承恩侯的爵位!
不仅如此,所有经过核查,确实未曾参与谋逆的郑家族人,一个都未被处死,只是被申饬、贬官或勒令归家,郑家也未被勒令离开京师,依旧保留了基本的体面和立足之地。
这个结果,让许多准备看郑家彻底覆灭好戏的人大跌眼镜。
但很快,便有心思敏锐之人,从皇帝这看似矛盾的操作中,解读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这并非仁慈,而是一种更高明的政治手腕。
皇帝好像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顺我者,即便出身罪族,亦可保全富贵(如郑彬);逆我者,纵是皇亲国戚、世代勋贵,亦照杀不误(如郑铎及其他参与者)!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宣告!
皇帝在用郑家的鲜血和残存的门楣,为自己接下来的布局,扫清最后的障碍,并树立起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就在朝野上下仍沉浸在清洗风暴的余悸中时,一场更为隐秘、却将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谈话,在勤政殿的内室进行。
皇帝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了平南王司徒星河。
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