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王城的廷议之上,清漓以雷霆手段连破数局,风头无两。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平南王世子司徒清羽的日子,也同样是波澜起伏,只是这波澜,更多是暗流涌动,关乎着他最牵挂的妹妹。
清羽抵达京师后,于公于私,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
他首先入宫拜见了皇伯父,当今天子司徒星竹。
御书房内,君臣叔侄相见,气氛倒是颇为融洽,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挺拔、气色红润、眉宇间再无半分病气的侄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惊奇。
“好,好!星河在信中将你夸了又夸,朕还以为是王婆卖瓜,今日一见,方知他所言非虚!看来南疆的水土,果然最是养人!”
皇帝笑着拍了拍清羽的肩膀,言语间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也细细询问了南疆的近况。
清羽应对得体,皇帝听得眸光闪动,未置可否,只是勉励他安心在京准备婚事。
辞别皇帝,清羽便直奔慈安宫。那里住着最疼爱他的皇祖母,郑太后。
老太太早已得了消息,盼了又盼,几乎是望眼欲穿。
当看到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几分苍白虚弱、需要人小心翼翼呵护的孙儿,如今竟健健康康、神采飞扬地大步走进来时,郑太后瞬间便红了眼眶。
“羽儿!哀家的乖孙!”郑太后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将清羽搂在怀里,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手臂,声音哽咽,“好了,真的都好了!瞧瞧这身子骨,多结实!脸色多好!哀家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抱着清羽,心肝肉儿地叫个不停,又是哭又是笑,询问他回到南疆后是如何调养的,在南疆过得可习惯,有没有受人欺负……絮絮叨叨,充满了老人家最质朴的关爱。
清羽心中暖流涌动,耐心地一一回答,讲述着南疆的风土人情,也略去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权谋争斗,只捡些有趣轻松的事情说给祖母听。
直到宫门即将下钥,清羽起身告辞,准备回京师的平南王府邸居住。谁知郑太后却一把拉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不行不行!就住在宫里!你以前住的重华宫,哀家日日派人打扫,摆设一样没动,就等着你回来住呢!在外面哪有在宫里方便?哀家还能时时看到你!”老太太态度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疼爱。
清羽看着祖母殷切又带着一丝怕他再次离开的眼神,心中微软,知道拗不过这位真心疼爱他的老人家,最终只好笑着应承下来,依旧住进了他幼时居住的重华宫。
然而,住进宫里虽有祖母照拂,方便许多,但他此番回京的主要任务——与兵部尚书李大人嫡幼女的联姻——却也需他亲力亲为。
内务府虽会操办大部分事宜,但有些环节,却必须他这位世子亲自出面。
比如纳采时所需的一对活雁,为表诚意,他需亲自前往京郊皇家猎苑猎取。
这对他来说倒非难事,身体康复后,他勤练骑射,身手早已非吴下阿蒙。
轻松猎得一对肥硕的大雁,赢得了未来岳家暗暗的赞许。
再比如,婚事既定,按照京中风气,未婚夫妻在成婚前,也会安排一两次在长辈在场的公开场合“偶遇”,或者说相看,彼此有个初步印象。
清羽对此并无太多期待,但也恪守礼仪,表现得温文尔雅,举止有度,给李小姐及其家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些琐事,虽耗时间,却并非真正让清羽感到分身乏术的原因。
真正让他悬心、日夜筹谋的,是远在南疆的妹妹——清漓。
自从清漓接手盐改的消息传回京师,弹劾她的奏折就没断过!
起初还只是零星几本,质疑女子干政,或担忧盐改引发动荡。
可随着清漓动作越来越大,触及的利益越来越深,那弹劾的奏折便如同雪片般飞向皇帝的御案。
“镇国郡主司徒清漓,擅改祖制,与民争利,致南疆盐价腾贵,民不聊生!”
“郡主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其心叵测!”
“女子干政,牝鸡司晨,非国家之福!先帝刘后之祸,犹在眼前!”
一条条,一款款,言辞犀利,罪名一个比一个吓人。
清羽身在京师,消息灵通,每每听闻或看到这些弹劾的抄件,都气得浑身发冷,又为妹妹担忧不已。
他知道妹妹在做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这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每天都想着用最恶毒的言语将她拉下马。
他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动用平南王府在京师的所有人脉,暗中调查,梳理脉络。
他要弄清楚,这些弹劾的背后,究竟是哪些人在指使?
是江南的盐商利益集团?还是朝中那些顽固守旧的清流?抑或是……与郑侧妃娘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