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哪些能说,最终道:“根据我所掌握的零星秘辛,当年你们司徒家的先祖在埋下龙脉之时,似乎便已通过某种玄奥的秘法推算出,后世会有此一劫。龙脉并非被破坏,而是到了一个周期性的‘动荡期’,需要身负司徒氏血脉、且命格特殊之后人亲自前往,以自身血脉为引,方能使其重新稳定。我,只是恰好通过特殊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选择性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那些我希望他们去天山的人而已。”
“目的?”清漓直指核心。
“目的有二。”陈长风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让那些暗中培养势力、觊觎大位的皇子及其母族,将他们隐藏的力量暴露在陛下眼前。陛下多疑,一旦知晓儿子们羽翼已丰甚至敢觊觎龙脉,必然心生警惕,后续自有手段制衡。第二,让他们几方势力在天山鹬蚌相争,互相消耗,削弱他们潜藏的实力。这于我日后……行事,更为有利。”
清漓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天山之行,我其实就是你用来钓鱼的那个鱼饵?一个吸引各方势力前往、并让他们互相撕咬的诱饵?”
陈长风看着她,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坦然道:“关于这一点……我想,长风事后已经尽力补偿过郡主了。”他指的是地宫让她与龙脉融合,改写她的命格。以及后来推动“镇地龙”名声为她洗刷可能出现的“不祥”指控。
清漓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补偿?你问过我想不想当这个鱼饵吗?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补偿”吗?但这话她没说出口,毕竟事已至此,且她确实也因祸得福(解决了嗓子问题,获得了龙脉之力?)。
她转而想到另一件事:“天山事后,皇伯父虽说要彻查追杀我之人,可最后却不了了之。我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查不到,而是他查到最后发现,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甚至可能连年纪尚小的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外家,或多或少都伸了手,都参与了其中吧?”
陈长风颔首:“郡主明鉴。正所谓法不责众。当发现自己的儿子们几乎个个都盯着自己屁股轧时,陛下心中的震怒和失望可想而知。但为了朝局稳定,为了皇家的颜面,他只能将所有的调查结果强行按下,佯装什么都没查到,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但那股邪火,可是一直憋在他心里。”
清漓冷笑一声,接话道:“所以这次,戚昀的死,虽然所有线索都指向二皇子,但恐怕依旧没有那种能一锤定音的实证吧?本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偏偏,撞在了皇伯父的枪口上!上次儿子们集体‘逼宫’(指天山之事),他不能发作,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二皇子居然还敢利用丧子之痛、近乎疯狂的定国长公主,再次试图逼迫他妥协,挑战他的权威,甚至还想拿捏我平南王府……这一次,皇伯父估计不会再忍了。他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发作一次,让二皇子,也让其他所有蠢蠢欲动的儿子们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执刀之人!”
陈长风赞赏地看了清漓一眼:“郡主洞若观火,所言丝毫不差。”
果然,没过两日,消息便传到了大国寺。
大理寺对戚昀遇刺案的调查,在看似即将触及核心时,最关键的那条线——指向二皇子府少詹事的线索——突然断了。等大理寺官员赶到那位少詹事家中时,只剩下一屋子服毒自尽的尸体,所有可能存在的书信、凭证消失得一干二净。
死无对证。
然而,皇帝司徒星竹这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拿轻放,或是继续深挖下去。他直接在早朝之上,以“御下不严、纵容属官、牵扯要案、有失皇子体统”为由,雷霆震怒,不顾郑贵妃一系大臣的苦苦求情,下旨严惩:
二皇子司徒清鸿,禁足于皇子府中一年,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期间,一应待遇减半,名下所有差事,交由其他皇子分管。
此令一下,朝野震动!
禁足一年,看似不伤筋动骨,但对于一个野心勃勃、正在积极经营势力的皇子而言,无疑是沉重打击。这意味着整整一年时间,他将彻底脱离权力中心,无法参与朝政,无法结交大臣,原有的势力很可能被其他皇子蚕食鲸吞。皇帝此举,无疑是给了二皇子及其母族郑贵妃一系一记响亮的耳光,也是一个极其严厉的警告。
郑贵妃一系顿时阵脚大乱,惶惶不可终日。而其他皇子和派系,则不免暗自窃喜,蠢蠢欲动,开始谋划如何趁机抢占二皇子留下的权力真空。
京城的风向,再次悄然转变。
听竹轩内,清漓听着韦筱梦汇报来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佛经,仿佛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唯有在无人注意时,她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她,早已不再是那颗只能被动等待命运的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