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人选……以对文明延续价值最高为准则。顶尖的工程师、符阵师、科学家、农业专家、历史学者……以及,足够数量的、健康的基因样本和文化数据库。军人……只保留最低限度的护航队伍。名额……严格限定。”
每一个字,都沾染着血腥味。这意味着,绝大多数战士、平民、甚至伤者,都将被主动放弃。这是文明存续逻辑下,最冰冷、最痛苦的抉择。
“执行!”公孙明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决然,“所有争议,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现在,行动!”
命令如山,压垮了所有的犹豫与悲恸。残存的帝国机器,开始了最后一次、也是最悲壮的运转。
在骊山最大的、也是受损相对最轻的“盘古”号星舰船坞——如今已半露于地表,穹顶破碎,到处是断壁残垣——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改造工程开始了。
没有大型机械,没有自动化设备。工程师和工人们依靠最原始的牵引器、激光切割刀,甚至人力,疯狂地拆解着周围一切可用的材料:报废战舰的引擎、地下城支撑结构的合金梁、能源中心的备用反应堆套管……他们将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源,不顾一切地运往船坞中心那艘仅存的、原本作为深空探索舰设计的“希望之星”号框架。与其说是建造,不如说是拼凑,焊接,灌注着文明最后的一切。
气氛压抑到极致,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的切割声、焊接的嘶鸣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每个人的眼神都麻木而专注,仿佛将所有的恐惧、不甘、对生的渴望,都倾注到了手中的每一个螺栓,每一道符文的刻画之中。
细节:
在船坞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工程师,正颤抖着双手,将一块从已半毁的“帝国先贤纪念馆”外墙上切割下来的、刻有《帝秦寰宇律》总纲篇章的金属板,小心翼翼地焊接在“希望之星”号主舱室的内壁上。他的徒弟,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技术员,忍不住低声问:“师傅…我们这样…算不算亵渎?”
老工程师动作一顿,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深刻的皱纹中滑落,滴落在灼热的金属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响。他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焊枪,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孩子…这不是亵渎…这是…传承。让律法…替我们…去看看新的星空…”
这艘在废墟与绝望中、用文明墓碑拼凑起来的“方舟”,真的能如期完成吗?其性能足以支撑漫长而危险的超光速逃亡吗?
“牧神庭”的舰队,何时会完成评估,发动下一轮、必然是更加致命的打击?会在方舟启航前,将其连同整个骊山彻底抹去吗?
而那位悬浮于混沌光柱中的、敌我不分的“皇帝”,他的下一次无意识力量爆发,是会为逃亡创造机会,还是……将这最后的火种,也一并吞噬?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毁灭的深渊边缘。火种计划,是文明悲壮的绝唱,还是……延续的开始?答案,悬于未定的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