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於来了。
……
紫禁城的朱红宫门在姜淮面前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门內是长长的甬道，两侧高墙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巨兽张开的咽喉。
陆炳在前引路，绣春刀与鱼服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忽然放缓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姜大人，今日早朝，严阁老称病未至。”
姜淮心头一震。严嵩——当朝首辅，难道他就是帐册上那个代號“海月”
穿过层层宫门，奉先殿终於出现在眼前。殿前广场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淮身上。
“臣姜淮，奉旨查办东南倭患一案归来。”姜淮在丹陛前跪倒，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迴荡。
龙椅上的皇帝微微頷首：“爱卿平身。朕听闻你在东南掀起了好大的风波。”
“臣不敢。”姜淮起身，目光扫过百官，“臣在东南確实查到一些...惊人的真相。”
他缓缓取出帐册抄本：“此乃从南京兵部搜出的密帐，记录著二十年来朝中大臣与倭寇往来的明细。”
广场上顿时一片譁然。
“荒唐！”一个緋袍大员出列呵斥，“姜淮，你休要血口喷人！”
姜淮认得这是吏部尚书李默，严嵩的心腹。
“李大人何必著急”姜淮淡淡道，“这帐册上確实记录著一笔五万两的漕银，经由李大人的门生转交给了倭寇。”
李默脸色骤变：“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一查便知。”姜淮转向皇帝，“陛下，臣请立即查封吏部档案，核对近年漕银帐目！”
皇帝眯起眼睛：“准。”
“陛下！”李默扑通跪倒，“臣冤枉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陆炳突然开口：
“陛下，臣已核对过帐册原件。其中提到的『海月』，经查证正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是已致仕的杨阁老！”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姜淮猛地看向陆炳，却见对方神色如常。
皇帝沉吟片刻：“杨廷和他致仕多年，为何...”
“据查，杨阁老致仕后，其门生故旧仍在朝中，继续与倭寇往来。”陆炳呈上几封密信，“这些是从杨府搜出的书信。”
姜淮心中雪亮——这是弃车保帅！严嵩一派拋出已经失势的杨廷和做替罪羊！
“陛下！”姜淮急道，“帐册上还记录著代號『破军』、『贪狼』...”
“姜爱卿，”突然打断他，“你一路辛苦，先回去歇息吧。此案交由陆炳继续查办。”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姜淮愣在当场。他豁出性命查到的真相，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接过
王斌在武官队列中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出声。
“退朝！”司礼监太监尖声高唱。
百官如潮水般退去，不少人看向姜淮的眼神中带著怜悯或讥讽。李默经过他身边时，低声冷笑：
“姜大人，官场不是你这么混的。”
姜淮独自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望著渐渐远去的龙輦，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天威难测。
“姜大人。”陆炳不知何时去而復返，“陛下有旨，请您暂居驛馆，没有詔令不得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