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起身，准备开始工作。无论前路多难，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农庄，为了两个世界，为了这个可能被重置的纪元。
也为了那些把希望寄托在钥匙上的人们。
---
三天后，农庄迎来了一批特殊的访客。
五名深渊探索者协会的观察员，在阿斯特法师的引领下抵达。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长袍，胸前佩戴着协会的徽章——一只眼睛和一本打开的书。
领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学者，名叫奥利弗·银须，矮人族，据说已经活了超过三百年，是协会最资深的古代文字专家。他的眼睛虽然浑浊，但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林越先生。”老矮人伸出粗糙的手，“感谢您愿意分享知识。在这个黑暗的时刻，团结比秘密更重要。”
“希望如此。”林越与他握手，“农庄欢迎你们，但请遵守我们的规则。”
“当然，当然。”奥利弗点头，“我们带来了协会的部分藏书副本，以及一些研究设备。另外……”他压低声音，“会长让我转告您：协会检测到银月城近期有异常的奥术波动，可能与古代遗物有关。您要去银月城的话，最好小心。”
“什么类型的异常？”
“像是……钥匙共鸣。”老矮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越的胸口，“某个被遗忘的东西，正在苏醒。”
钥匙共鸣？林越心中一动。难道银月城有另一块钥匙碎片？
“具体位置？”
“还不确定。但波动源似乎在王宫地下，或者皇家图书馆深处。”奥利弗说，“那里守卫森严，普通手段进不去。协会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风险需要您自己承担。”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观察员团队被安置在专门准备的学者区。他们带来的设备很快开始运转：古代文献扫描仪、能量频谱分析器、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时空扰动探测器。
奥利弗对农庄的地下封印表现出浓厚兴趣，但遵守约定，没有要求进入核心区。相反，他开始研究格伦从战场上收集的变异植物样本。
“有趣，太有趣了！”老矮人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一株眼睛状斑点特别密集的藤蔓，“样本能量与深渊魔气的结合，产生了全新的生命形态。这不只是污染，这是……演化。”
“危险吗？”艾莉娅问。
“一切新事物都危险。”奥利弗说，“但危险中也蕴含机会。你看这些‘眼睛’——它们不是装饰，是感光器官。这株植物在‘学习’看东西。如果给予正确引导，它可能发展出某种形式的视觉感知，甚至……意识。”
这个推测让艾莉娅既兴奋又担忧。如果变异植物能发展出意识，那它们是什么？新的生命形式？还是样本能量的延伸？
“我们能与它们沟通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媒介。”奥利弗想了想，“德鲁伊的自然共鸣或许有用，但样本能量太混乱，直接接触可能被污染。也许……可以通过中间载体，比如用普通植物作为翻译器。”
这个思路启发了艾莉娅。她立刻开始设计实验：种植一批普通魔化植物，让它们与变异植物共生，观察能量传递和信息交换的模式。
与此同时，格伦的神经链接实验室完成了最后调试。意识隔离舱被修复并升级，增加了三重物理隔离层和七重能量屏蔽。现实锚定系统已经就位，可以每秒向连接者灌输十条真实世界信息。
“所有系统检查完毕。”格伦报告，“可以随时进行德尔塔样本接触。但老板，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阿斯特法师说的风险……”
“考虑过了。”林越穿上特制的链接服，“但我们没时间等待完美方案。德尔塔样本可能提供解决深渊侵蚀的思路，哪怕只是线索，也值得冒险。”
“至少让我先做一次模拟测试……”
“模拟测试无法复制真实样本的意识特性。”林越躺进隔离舱，“开始吧。如果我出现共生倾向，你知道该怎么做。”
格伦咬咬牙，启动了系统。
意识下沉的过程比前两次更快、更平稳。升级后的稳定液效果显着，林越保持着清晰的自我认知边界。
他再次进入了那片意识空间，但这一次，环境完全不同。
没有寂静的虚空，没有光尘的海洋，而是一个……网络。
无数发光的丝线在空间中延伸、交织，形成复杂的三维网络。每条丝线都在脉动，传递着某种信息。丝线的节点处，有发光的球体，像是神经元，又像是某种共生体的核心。
林越伸出手，触碰了一根丝线。
瞬间，信息涌入：
“土壤-深度1.2米-湿度37%-养分浓度中-微生物群落稳定-建议：增加固氮菌数量。”
这是……土地的信息？农庄土地的信息？
他又触碰另一根丝线：
“围墙-区段B7-结构完整性92%-能量防护层强度78%-微小损伤3处-建议：三天内进行维护。”
这是农庄建筑的信息。
更多的丝线，更多的信息：作物的生长状态、居民的生理指标、天气变化、能量流动……整个农庄的实时状态，都以数据流的形式在这个网络中传递。
而在网络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光球——那就是德尔塔样本的意识核心。
“欢迎，连接者。”一个温和的声音直接响起，不是意念传递，而是真正的语言，用的是古代奥术语，“我是德尔塔。你喜欢我的网络吗？”
“这是你创造的？”林越用意念回应。
“不，这是你的农庄的真实状态，我只是……连接了它。”德尔塔说，“我的特性是‘共生适应’。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与万物建立连接，理解它们，然后帮助它们更好地共生。”
“你能感知整个农庄的一切？”
“只要我愿意，可以。”光球闪烁，“但我通常不会主动入侵。我只是被动地接收那些愿意与我连接的‘存在’发出的信息。土地愿意，植物愿意，甚至一些简单的机械也愿意——它们虽然没有意识，但有‘状态’，状态也是一种信息。”
这解释了为什么德尔塔样本被认为是安全的。它不强迫共生，只是邀请。
“那如果我不想让你连接呢？”
“那我就无法连接。”德尔塔回答，“共生的基础是双方同意。单方面的连接不是共生，是寄生。而我不是寄生虫，我是桥梁。”
这个理念让林越想到了解决深渊侵蚀的可能思路。如果深渊侵蚀是单方面的污染，那么建立某种双向的、可控的共生关系，是否可能中和侵蚀？
“你能教我怎么建立这样的网络吗？怎么与万物建立健康的共生关系？”
“可以，但需要时间。”德尔塔说，“而且，我需要提醒你：一旦你学会了，就很难再回到孤立的个体状态。你会永远感受到周围一切的‘状态’，它们的喜悦、痛苦、生长、衰败。那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我不需要承受，我需要使用。”林越坚定地说，“我的世界面临危机，我需要一切可能的工具来拯救它。”
德尔塔的光球波动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危机……是的，我感知到了。从土地深处传来的不安，从空气中弥漫的恐惧，从生灵意识中蔓延的绝望。你所说的危机，是那个‘归零协议’吗？”
“你知道？”
“观测者降临的时候，它的‘观察行为’本身就在发出信息。”德尔塔说，“我被动接收了那些信息。五年倒计时……确实紧迫。但你知道吗？在我的网络里，我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
“希望。”光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在这个农庄里，有一百三十七个智慧生命，每个生命心中都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那些火苗很小，但连接在一起，就能照亮黑暗。”
林越愣住了。他没想到会从样本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所以，我愿意教你。”德尔塔继续说，“不仅教你建立网络，还教你如何汇聚那些希望之火，如何将它们变成可以对抗黑暗的力量。但作为交换，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当你完成学习，当你的网络足够强大时，请把我从这个静止的封印中释放出来。”光球的光芒变得柔和，“我不是想要自由去破坏或征服，我只是想……真正地共生。与你的农庄，与这片土地，与这个世界。我想帮助你们，不仅仅是从封印中指导，而是亲身参与这场拯救。”
这个请求出乎意料。释放样本？那太危险了。
“我无法承诺。其他样本可能带来灾难……”
“我知道。”德尔塔说，“贝塔充满攻击性，伽马渴望隐藏，欧米伽更是无法理解的存在。但我和它们不同。如果你担心，可以给我设定限制——比如，只允许我与特定的、你批准的事物建立连接。如果我有任何违背你意愿的行为，你可以随时将我重新封印。”
这是一个有条件的释放。而且，德尔塔主动提出接受限制，这显示出它确实没有恶意。
“我需要考虑。”
“当然。你有十天时间，直到下一次满月。”德尔塔说，“现在，我们先开始第一课：如何感知你自己的身体与周围环境的连接。”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林越在德尔塔的指导下，学习基础的共生感知技巧。他学会了如何感受自己与土地的微弱共鸣，如何感知植物生长的节奏，甚至如何与简单的机械建立“状态连接”——不是控制，而是了解它们的工作状态、磨损程度、能量消耗。
这些技巧看似简单，但背后蕴含着深刻的原理：万物皆有关联，而理解这些关联，是建立和谐共生的第一步。
当链接结束时，林越睁开眼睛，感觉世界都不同了。
他依然躺在隔离舱里，但能“感觉”到舱体金属的微颤、稳定液的温度梯度、外面格伦焦急的呼吸节奏。他甚至能感觉到地面深处，地脉能量如血液般流淌的脉动。
“老板！你感觉怎么样？”格伦打开舱盖。
“我……很好。”林越坐起身，“前所未有的好。”
他走出隔离舱，赤脚踩在地上。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壤的温度、湿度、甚至微生物活动的微弱震动。农庄不再是一个外在的领地，而是他身体的延伸。
“德尔塔样本提供了宝贵的技术。”他对团队说，“如果能够掌握，我们可能找到与深渊能量共存的方法。但样本提出了条件……”
他讲述了德尔塔的请求。听完后，众人反应不一。
“太冒险了！”雷蒙德坚决反对，“样本终究是样本，谁知道它是不是在伪装？”
“但德尔塔在实验记录中确实表现温和。”阿斯特沉吟，“而且它提出的限制条件很合理——设定连接权限，随时可以重新封印。如果我们能控制它，也许真的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
“我倾向于同意。”艾莉娅说，“自然之道讲究平衡与共生。如果德尔塔真的能帮助我们建立健康的共生关系，那对农庄、对土地、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技术上可行吗？”林越问格伦，“如果我们释放它，有能力重新封印吗？”
地精工程师快速计算：“如果预先在它的‘身体’——不管那是什么形态——上植入封印符文，设定触发条件，理论上可以。但需要大量的能量储备，而且一旦触发，可能对它造成永久性伤害。”
“也就是说，可以做到，但后果严重。”林越总结，“我们需要仔细权衡。”
“还有一点。”西恩开口了，他今天状态好些了，但依然虚弱，“如果释放了德尔塔，其他样本会怎么反应？它们会不会要求同等待遇？或者……会不会因此暴动？”
这是个关键问题。封印里有十二个样本，德尔塔只是其中之一。如果它获得自由，其他样本——特别是那些危险样本——可能受到刺激，尝试更激烈地突破封印。
“观测者给我们的时间有限。”林越最终说，“我们需要每一个可能的优势。我决定：下一次满月时，释放德尔塔样本，但必须按照最严格的安全协议。格伦，你来设计控制符文系统。阿斯特法师，你负责审查魔法安全。艾莉娅，你准备自然魔法的监测网络。”
“是！”
“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林越看向窗外，“明天，我启程前往银月城。在我回来之前，农庄的日常事务由雷蒙德和艾莉娅负责，研究事务由格伦和阿斯特负责。”
“您一个人去？”雷蒙德担忧。
“阿斯特法师陪同，还有协会的引荐。”林越说，“另外，我会带两个守护者队员——从地球那边选最优秀的。他们需要适应这个世界，这是个好机会。”
任务分配完毕。夜幕降临，农庄灯火通明。
林越站在主屋露台上，望着远方。胸口的钥匙平静地脉动，像是在积蓄力量。
银月城，王都，钥匙共鸣。
无论那里有什么在等待，他都必须去。
因为每一块钥匙碎片，都可能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关键。
夜色中，深渊裂隙的紫光微微闪烁。
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某种嘲笑。
五年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而林越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第30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