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明,没半点闪躲——他不能慌,一慌就输了。
“你下去吧。”戴笠突然挥挥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译电科的事,你多上心,别再出什么差错。”
“是。”陈默应着,转身出门时,后背已经湿透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戴笠对王科长说:“继续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特别是他和谁见面,去了哪——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
陈默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清楚,怀疑种子已在戴笠心里扎了根,这次就算暂时过关,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回到译电科,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小李科长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陈处长,刚才调查科的人问我,第二次围剿时译电机是不是真坏了,我按您说的,说机子确实跳频,维修员也来了好几次。”
“做得好。”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刚坐下,就见斜对面的窗户边,那个陌生的身影又出现了——调查科的人,还在盯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科的盯梢更紧了。
陈默上班,身后总跟着人;中午去食堂吃饭,王科长手下就坐在邻桌,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就连去厕所,都有人在门口守着。
陈默根本不在意,他按部就班处理处里的事务,到译电科译电、核对底稿。到了下班时不再一个人走,而是和处的其他人一起下班,一边走还一边聊着天。
他知道,戴笠在等他露出破绽,只要他稳住自己,就没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这天晚上,陈默借着去巷口买烟的由头,绕到了城西的死信箱附近。
死信箱是块松动的墙砖,里面藏着他和组织联络的纸条。他刚走到墙根下,就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调查科的人果然跟着来了。
陈默没停,继续往前走,在烟摊前买了包烟,转身往回走。
经过墙砖时,他故意放慢脚步,手指在墙上轻轻碰了碰——墙砖里是空的,组织没留新消息,看来是让他继续等。
身后的人躲在树后,没敢出来。陈默心里冷笑,拿着烟回了家。
第二天一上班,戴笠又把陈默叫到了办公室。这次,桌上没放译电底稿,只放了一杯刚泡好的茶,热气袅袅,模糊了戴笠的脸。
“陈默,你在复兴社多少年了?”戴笠突然问,语气比上次温和了些。
“7年多了,老师。”陈默回答,心里却警铃大作——戴笠这是在打感情牌,想让他放松警惕。
“7年,不短了。”戴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从搞情报的小科员,到现在的处长,你做事踏实,我一直很器重你。”
他放下茶杯,眼神落在陈默脸上,“所以,我不希望,你辜负我。”
陈默心里一紧,立刻站直了身子:“老师,学生我对复兴社忠心耿耿,绝不敢辜负您的器重!”
“最好是这样。”戴笠的语气又冷了下来,“最近调查科查得紧,你多配合点,别让我难做。要是真有人在译电科搞鬼,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饶。”
“是的,老师,学生明白。”陈默应着,心里却清楚,戴笠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怀疑没消,只是暂时没证据,一旦有蛛丝马迹,立刻就会对他下手。
走出办公室,陈默迎面撞见王科长。王科长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见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处长,老板对你可是‘信任’得很啊。”
陈默没理他,回了情报一处。小李科长闻讯赶紧过来,小声说:“处长,刚才我听见王科长跟人说,要去查去年三月茶馆老板的侄女,看她是不是共党。”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苏晴的身份要是被查出来,就全完了。
他立刻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稳”字,递给小李:“别慌,他们查不出什么。”
小李点点头,拿着纸退了下去。
陈默坐在椅子上,手指捏着钢笔,指节发白——苏晴是组织安插在南京的联络员,身份是茶馆老板的侄女,要是调查科去查,很容易就能发现破绽。他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
中午吃饭时,陈默故意坐在王科长旁边,假装闲聊:“王科长,听说你要去查城南茶馆的人?”
王科长夹菜的手顿了顿,斜了他一眼:“怎么?陈科长关心这个?”
“不是关心,是提醒。”陈默笑了笑,“那茶馆老板是我同乡,他侄女去年就回乡了,现在不在南京,你去查也是白查。”
王科长的眼神变了变:“你怎么知道她回乡下了?”
“前几天碰到茶馆老板,他跟我说的。”陈默语气自然,“说侄女的老人重病,她回乡照顾老人了。”
王科长没说话,心里却犯了嘀咕——要是那女人真回了乡下,再去查就没意义了。他抬头看了看陈默,见他一脸坦然,不像在撒谎,心里的怀疑又深了些——陈默怎么知道他要查那女人?难道是提前通风报信了?
陈默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再多说,吃完饭就回了情报一处。
他知道,王科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至少能拖延几天,给苏晴争取时间——他得尽快通过死信箱,让组织通知苏晴,暂时躲起来。
傍晚下班时,陈默没等老张,自己一个人走了。
身后的盯梢人立刻跟了上来。陈默故意绕了条远路,走到城南茶馆附近,见茶馆老板正在门口扫地,就走了过去:“张叔,忙着呢?”
张叔抬头见是他,笑了笑:“是陈处长啊,下班了?”
“嗯。”陈默递给他一支烟,“前几天你说你侄女回乡下了,她什么时候回南京?”
张叔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她的老父亲重病,她回乡照顾老人,不再来了。。”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几句,陈默故意提高声音,让身后的盯梢人能听见。聊完后,他转身往家走,身后的脚步声慢了些——看来,盯梢的人信了他的话。
回到家,陈默关上门,靠在门上,长长舒了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戴笠和王科长的怀疑没消,这场调查还会继续。他就像走在薄冰上,稍微不小心,就会掉进冰窟窿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冷雾弥漫,把南京城裹得严严实实。
陈默走到桌前,打开台灯,拿出那本蓝色封皮的技术记录册,翻到第二次围剿的那页。看着上面自己的签名,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有多难,他都要撑下去。
他拿起笔,在记录册的空白处写了个“忍”字。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做的,就是忍,忍到调查结束,忍到组织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