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晚,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陈默坐在三井物产二楼的宴会厅里,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杯柄,冰凉的玻璃触感压下心底的躁动——今晚是薛轩牵头的商务宴请,名义上是“庆祝与陈立群合作顺利”,实则满座都是日商与特高课的人,杯盏碰撞间,藏着无数试探的锋芒。
宴会厅里灯红酒绿,水晶吊灯的光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得满室流光。穿和服的日本侍女端着托盘穿梭其间,低眉顺眼地给宾客添酒。
薛轩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簇新的西装,正举着酒杯和佐藤一郎谈笑风生,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陈默坐在角落,目光看似落在舞台上表演的昆曲班子,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将满座宾客扫了个遍——有三菱重工的课长,有日本领事馆的翻译,还有几个面生的男人,穿着便装,却坐姿挺拔,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一看就是特高课的特务。
“陈先生,怎么一个人喝酒?”
薛轩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说话都有些含糊,“来,我敬你一杯,多亏了你,船厂的罢工才解决得这么顺利。”
陈默连忙站起身,和他碰了碰杯:“薛经理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故意放慢语速,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醉意——今晚的重头戏,就是让薛轩醉透。
两人喝了一杯,薛轩又给自己满上,舌头打了结:“陈先生,不瞒你说,这次合作……我可是在佐藤课长面前,把你夸上天了。以后咱们……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那以后,还得靠薛经理多提携。”
陈默顺着他的话头说,又给薛轩添了杯酒,“薛经理,我听说你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这话一出,薛轩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随即又被酒意盖了过去,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压低声音:“那是……日特和咱们资助江浙军阀的资金往来账目,都是绝密!佐藤课长特意交代,锁得严严实实的,钥匙……钥匙就我这一把。”
陈默心里猛地一紧,强压着激动,脸上依旧挂着笑:“这么重要的东西,薛经理可得保管好。来,再喝一杯,祝咱们合作长久。”
他一杯接一杯地给薛轩敬酒,薛轩本就酒量一般,没一会儿就醉得站不稳了,靠在椅背上,嘴里念念有词:“钥匙……在我兜里……谁也拿不走……”
陈默看时机差不多了,起身对旁边的日本侍女说:“麻烦帮我扶薛经理去休息室,他喝多了。”
侍女应了一声,和陈默一起扶着薛轩往休息室走。
路过走廊时,陈默故意放慢脚步,手指悄悄伸进薛轩的西装内袋——那里果然放着一把黄铜钥匙,冰凉的触感传来,他心跳骤然加快,快速用事先藏在掌心的胶泥按了上去,又迅速把钥匙塞回薛轩兜里。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可陈默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把薛轩扶进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他呼呼大睡,陈默才松了口气,转身轻轻带上门,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夜色渐深,三井物产的办公楼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走廊尽头的值班室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陈默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猫着腰从围墙外翻了进来——他白天早就摸清了地形,值班室的保安是个50多岁的老头,每晚十点准时会打盹。
他贴着墙根,一步步往三楼薛轩的办公室挪去。
走廊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路过值班室时,他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保安果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流着口水。
陈默屏住呼吸,快速溜到薛轩的办公室门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用胶泥复刻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咔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他推开门,闪身进去,又轻轻带上门。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
陈默摸索着走到办公桌前,打开微型手电筒,微弱的光束照亮了桌上的文件和角落里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老式的,黄铜色的柜门泛着冷光。
陈默深吸一口气,把复刻的钥匙插进锁孔,慢慢转动。“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惊动了值班室的保安。
终于,保险柜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默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叠文件,最上面的一叠贴着“绝密”的标签,上面写着“日特与日商资助江浙军阀资金往来账目”。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拿出微型相机,对着账目一张张翻拍。
闪光灯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每翻一页,他都快速扫一眼上面的内容——一笔笔钱款的数额,资助的军阀姓名,还有军火运输的时间和地点,都清晰地记录在上面。这些,都是铁证!
就在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陈默心里一惊,连忙关掉手电筒,把相机和文件塞进怀里,快速合上保险柜门,躲到了办公桌底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陈默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勃朗宁手枪——若是被发现,只能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