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戴笠话锋陡然折回:“若你发现,这卧底跟你爹上回的事沾边呢?”
这话像雷管塞耳,陈默心口猛地一蹦——戴笠竟把父亲旧案往“卧底”上绑!
他强逼自己稳脉,指节攥得公文包带吱呀作响,声线带“火”:“那更不能饶!若他拿我爹做局,既叛组织,又害我家破人亡,我舍了命也要拖他出来,放干他的血!”
他故意说得激动,眼眶憋得通红——这不是戏码,而是想起父亲被扣时的屈,想起自己被迫划清界限的疼,真怒混着真泪,反倒显得更真。=
“老师,我爹的事已成疤,我绝不容人再撕,更不容组织因我受损!”
戴笠看他血丝浮眼,眸里的锐刺慢慢收拢,露出几分嘉许:“你能刻这心,很好。我先前怕你因家心软,看来是多余。”
他拾起空白档案,推到陈默面前:“这份表,你拿回去填。把小吴、李诚的动静,外加你对甄别卧底的想头,全写进去,明早给我。”
“是!学生谢老师信重!”
陈默双手捧过档案,心里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戴笠让他填表,既是派活,也是放行,说明他的戏,已蒙混过关。
推门出来,陈默才觉衬衣早被冷汗糊在背上。他长吐一口白雾,指尖仍在轻颤。
方才那一番刀口舔血,只要迟疑半拍,就可能人头不保。好在备了甄别报告,又巧引火力,再借“父案”献忠,总算滚过雷阵。
陈默前脚回二科,监察室赵主任后脚晃来,眼里闪着八卦磷火:“戴先生点你?还进会议室,不会塞大活儿吧?”
陈默知道老赵是戴笠暗钉,便神秘一笑:“老师让我盯着李副科,说他行迹怪,怕出篓子。赵主任,您若撞见李副科深夜遛班或跟生人搭话,给我递个信。”
赵主任愣了愣,随即点头:“成,我理会。李诚那家伙是有点邪,上次我借档,他磨叽半天掏不出。你盯紧,有风立刻吹我。”
陈默应声,心里暗喜。赵的反应,等于给他“李诚反常”的口供又按一道钉,日后戴笠复查,也能对上茬。
中午,陈默去食堂打饭,撞见老吴。
老吴端着餐盘坐他对面,低声问:“怎样?戴笠没再刨你爹吧?”
陈默摇头,把上午的对话掐头去尾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好在我递了李诚的茬,再借爹的事表忠,戴笠似信了几分,还让我填观察表。”
老吴松了一口气,夹口菜,叮嘱道:“别松弦。戴笠让你填表,既是信也是套,你得写得密,既要显警惕,又不能狠咬谁。小吴、李诚的事,点到即止,别深挖,免烧自身。
“我晓得。”
陈默点头,“我打算只录反常,不定性,收尾写‘仍盯,暂无铁证’,既可交差,又不陷脚。”
老吴笑:“成算够精。眼下先稳,待戴笠被别事勾走,你就过关了。”
下午,陈默坐办公桌前,开始填那份表。
他写得极细,既列举小吴、老李的异动,又附上己见——小吴或“贪财,被商会套”,李诚或“怕担责,藏卷宗”,半个“共”字不碰,端的是“谨慎小特务”本色。
写罢,他通读三遍,确认无漏,才把表锁进抽屉。
夕阳透窗,落在档案袋上,像一层薄血。他想起戴笠的刀眼,想起自己一次次贴崖走钢丝,心里翻起了杂味:后怕、侥幸,还有疲倦。可他清楚,只要还卧在敌巢,就必须把弦绷紧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