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他们怀着满腔热血,要为这个国家拼尽全力。可他也清楚,用不了多久,国共之间的裂痕就会越来越大,眼前这些亲如兄弟的同窗,或许会成为战场上的对手,刀枪相向。
酒坛空了两个,赵鹏已经有些醉了,趴在石桌上,嘴里还嘟囔着“打鬼子”;王虎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眉头依然皱着;沈青禾坐在石凳上,望着月亮,神色落寞。
陈默虽然喝了不少,但他有所保留,因为晚上他还要去见戴笠。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赵鹏的肩膀:“别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赵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抓住他的手:“陈默……你别走行不行?咱哥几个一起上前线,多好……”
陈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用力掐了掐掌心,才没让声音发抖:“我也想去,可分配命令下来了,不能违抗。”
“那……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赵鹏的声音带着哭腔,“等打跑了鬼子,咱还在这棵槐树下喝酒,还吃张记的酱鸭……”
“好。”陈默点头,眼眶发热,“一定。”
他扶着赵鹏,王虎也醒了过来,帮着把赵鹏架起来。
沈青禾跟在后面,走到宿舍门口,她停下脚步,看着陈默:“陈默,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陈默心里一紧,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敢听。“太晚了,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沈青禾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了句:“保重。”
王虎把赵鹏扶进宿舍,又折了回来,他看着陈默,眼神复杂:“侍从室里都是秘密特务组织的人,你凡事要小心。”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说,最近上面在查共党,你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别掺和,保护好自己。”
陈默心里一震,王虎虽然性子直,却不傻,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我知道了。”
“还有,”王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他们四个在开学典礼上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们穿着军装,笑得一脸灿烂,“这个你拿着,想我们了,就看看。”
陈默接过照片,指尖摩挲着照片上的笑脸,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他用力抱了抱王虎,这个沉默寡言却重情重义的兄弟,或许这一抱,就是永别。
“后会有期。”王虎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沙哑。
“后会有期。”陈默重复着这句话,却不知道这个“期”,究竟是何时。
走出宿舍楼,夕阳洒在操场上,空荡荡的跑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走到校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熟悉的教学楼,值班室的窗口还亮着灯。这里承载了他三年的时光,有欢笑,有汗水,有生死与共的兄弟,可从明天起,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
他掏出那张分配通知,再次看了一眼,“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侍从室”几个字,此刻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从踏入侍从室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陈默,而是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利刃,他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要面对无处不在的监控,要在刀尖上行走,甚至可能要亲手对付曾经的同窗。
风吹来了,带着法桐的清香,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沉重。他把照片和笔记本放进怀里,握紧了那把刻着“山河”二字的匕首,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威严,仿佛在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陈默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是他最珍视的同窗和回忆,身前是未知的风险和漫长的潜伏之路。他与这片土地,与这些兄弟,暂时告别,也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后会有期。”他在心里默念,既是对同窗说的,也是对未来的风险说的。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这些同窗会不会成为他的对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为了有一天,能真正地与这些兄弟,在和平阳光下,再喝一杯杏花村,再吃一次金牌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