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笃定跟着颔首:“高兄说得在理,好得意象不分古今。”
六月末的晚风还带着白日暑气的余温,混着运河水面的潮气漫上甲板。游艇缓缓前行,舷窗外的霓虹渐疏时,陆明远抬手指向左前方树影里的昏黄灯火,语气轻缓:“前面就到寒山寺了。”
“竟然又到了寒山寺,还真是有缘。”陈珏看到远处寒山寺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一角,开口叹道,同时想到了那首让寒山寺‘坐断千古’的名篇,可是如今的意境不同,要不然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看到这首传唱千古的诗会是什么表情。
李逸雅转身从舱内端来一坛温得恰到好处的黄酒,配着几只冰透的白瓷杯,指尖带着杯壁的凉意:“陈大哥,暑天喝温酒配冰杯最舒服,咱们就着月色喝几杯,也解解一路的乏。”说着给每人斟上酒,酒液入杯时,泛起细碎的凉雾,混着淡淡的米香。
游艇渐渐驶出城区,岸边的灯火彻底隐入夜色,只剩满天星月倒映在水面,风里飘来远处荷塘的清香。程高竹举起酒杯,与陈珏的杯子轻轻相碰:“陈兄,这一路走遍苏南,办学的事也算顺了几分,今日正好放松一下。”
陈珏浅酌一口,温酒混着冰意滑过喉咙,微醺的感觉慢慢漫开。他倚着栏杆,身子随船身轻轻晃了晃,额前的发丝被带着荷香的风吹起,目光落在远处连天的碧草上,六月的草色浓绿,在月色下泛着浅黛,顺着河岸一直铺向远方,像极了接下来要往苏北去的路。
指尖轻轻敲着栏杆,醉意里多了几分随性,他忽然开口吟诵,声音裹着酒气的温软,漫在晚风里:“云鬟倾倒,醉倚阑干风月好。凭仗相扶,误入仙家碧玉壶。”
酒醉后头发散乱,依靠着栏杆发现眼前一片美景。倚仗别人搀扶我,进入仙家的境地。
甲板上一时静了,只有水波撞着船身的轻响。陈珏接着诵下去,目光望向夜色深处:“连天碧草,下走湖南西去道。一舸姑苏,便逐鸱夷去得无。”
一望无际的青草,我从水路取道苏州,就随着范蠡退隐江湖离开仕途么?
程高山最先回过神,笑着抚掌:“学统这词,把今夜的景全装进去了!‘连天碧草’‘醉倚阑干’,连六月的风月都写得活泛,读着就像能摸到这风里的荷香。”
宫笃定也点头附和,指尖点了点水面的月影:“最妙是‘凭仗相扶’四个字,咱们一路同行,可不就是互相扶着往前走?这词看着是写醉后闲情,其实藏着咱们同路的心意,比单纯描景更有滋味。”
陆明远端着酒杯:“‘逐鸱夷’的说法有气魄,咱们推义务教育,本就是要做些不一样的事,倒像这词里说的,有股子闯劲。”
陈珏被他们说得笑起来,又喝了一口酒,眼底因醉意添了几分柔和:“不过是醉了随口念的,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