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馆长指着两岸景致详解:“东园以‘文’见长,那座‘城曲草堂’原是沈公的书斋,案头常摆着严夫人的诗稿;西园偏‘趣’,‘山水间’的戏台当年常演昆曲,沈公夫妇就坐在对岸的石舫上听。两园虽隔池相望,却有暗廊相连,走过去不过百十来步,像极了寻常夫妻的一粥一饭,平淡里藏着分不开的情意。”
陈珏望向对岸,东园的窗棂映着竹影,西园的飞檐挑着云絮,忽然觉得这两院不像园林,倒像一对日夜相守的人,用目光织着看不见的线。此时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东园的芭蕉叶上,叶尖的雨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光。
转过假山,一座黛瓦凉亭忽然出现在眼前,檐下悬着“诗韵亭”匾额,亭柱上刻满游人题的诗句。陈珏脚步一顿,望着亭内的石桌石凳,记忆忽然翻涌:北山卧波桥的青石板、武侯祠与宁如月的巧遇、青城山结识的韩浩……那些靠诗词挣得第一笔旅费、在青城山之中的明心证性,像被雨打湿的宣纸,渐渐在眼前晕开。
“这亭是去年从新修缮的。”周馆长轻声道:“仿着沈公当年与友人唱和的旧制,想让游园的人也能留下点念想。”陈珏望着亭内备好的笔墨纸砚,忽然笑了,这大半年来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的上客高朋,还真是有些怀念在诗词亭这种提笔就能写、不必顾虑身份的自在。
迈步走进亭中,工作人员早已沏好雨前龙井,茶杯里的茶叶舒展如雀舌。陈珏指尖划过砚台里的墨锭,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的乳鸭、梅子、晴雨,笔锋落下时,带着种久违的轻快:
【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晴阴。
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
小鸭在池塘中或浅或深的水里嬉戏,梅子成熟的时节,天气半晴半阴。与友人载着酒游遍东园,醉后又转至西园畅饮,满树的枇杷已熟成金黄,被尽数摘下供酒后品尝。
程高竹盯着“东园载酒西园醉”琢磨半晌,忽然拍手:“这‘载酒’原是虚写!东园的书斋飘着墨香,西园的戏台绕着曲韵,咱们从城曲草堂走到山水间,眼里看的是诗稿,耳里听的是昆曲,可不就像喝了酒般熏然?”
李逸雅望着池中游鸭轻笑:“先生连乳鸭戏水的深浅都写进诗里,这细致劲儿,倒像跟着那些小绒球蹲了半晌。”周馆长赞同附和道:“‘水浅深’三字最见功夫,既写池塘地势,又藏着乳鸭嬉闹的憨态,读来仿佛能看见它们扎猛子的模样。”
直播间弹幕跟着热闹起来:
【“半晴阴”太绝了!刚看镜头里东边出太阳,西边还飘着雨丝,当真将苏州的天气写活了】
【没有真酒却写“载酒”,这才是文人的浪漫!墨香曲韵当酒喝】
【枇杷树在镜头里闪着光,果然是“一树金”,先生没骗人】
【突然懂了“耦”的意思,东园的文气和西园的童趣,就像诗里的乳鸭和枇杷,少了谁都不完整】
程高山笑着说道:“先生这诗里的洒脱,就像咱们现在,没带着酒壶,却比喝了三坛还自在。你看啊,从寒山寺走到耦园,想停就停,想笑就笑,这才是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