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雪夜之喉(2 / 2)

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像是在等待什么声音从外面再传回来。

可外头一片空白,连怪物的脚印都被雪掩去,只剩空气中残留的腥味。

顾航第一个站起来。

他走到窗边,拨开一角结冰的玻璃。

外头的雪被踩出一片混乱的坑洼,血在冰上凝固成暗红色的裂纹。

风从便利店屋檐下穿过,带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Kenny走到窗边,拨开一角结冰的玻璃。

“他们……还在外面。”

众人都被那句话吸引过去。

柳婷已经伸手掀开帘布,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住。

那不是尸体的样子——那是一堆被“吃剩”的残片。

离门口最近的,是纹身男。

他的头被硬生生撕下,挂在一根弯曲的铁栅上,眼睛瞪得圆整,舌头从嘴里垂出,像被冻僵的红布条。

身体的上半截倒在雪地中,肋骨暴露,胸腔空空如壳,像被什么东西“掏”干了。

他那条手臂被扭成了两个方向,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根断掉的铁管。

费欧娜的上半身倒在车门边,金发被血结成一团,脸上只剩半张皮肤。

她的眼睛睁着,被冻成灰蓝色。

雪地更远处,是罗。

那具胖大的尸体横在一堆倒塌的雪堆里,腹部被劈开,肠子扯出半米长,被风一点点冻成弧形。

他的手掌和半张脸被撕走一半,另一半还卡在门前的冰里。

他似乎曾拼命爬向便利店——地上留下一道被手指拖出的深痕,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门口的台阶下。

“呕——”

安杰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吐了。

胃里的酸水全涌出来,带着阵阵干呕声。

“别看。”胡英俊按着他肩膀。

但他自己也脸色发白,眼里带着那种无法消化的震惊。

Floren则一直没有动,她只是看着罗那具残破的身体,神情一片空白。

就像看着一个早该死的人——终于死了。

——

风停了,但那种寒冷没有消散,只是更深地渗进了雪地与骨头里。

便利店的屋顶结着厚厚的冰,阳光透不进来,空气仍带着昨夜残杀后的腥甜。

屋子里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低头收拾行李。

顾航绑好外套的扣子,把榔头别在腰间。

“雪快要化了,”他淡淡地说,“我们得走了,怪物随时可能回来。”

Kenny点了点头,却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安杰。

那人一直站在窗边,神情僵硬,像在看远处那几道已经被雪掩盖的血痕。

“安杰,走吧。”Kenny轻声说。

安杰摇头。

“我不打算跟你们一起走。”

他这句话落下,屋内的空气像瞬间凝固。

胡英俊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安杰背着包,神情平静,却藏着一丝决绝。

“我准备自己去印第安纳的避难所。我……不想再看见这种事了。”

顾阳皱起眉:“这种事?”

安杰深吸一口气:“昨晚……你们看着人被怪物撕碎,连门都没开。那不该是人能干的事。”

Floren坐在柜台边,手指在无意识地搓着破布,低低开口:

“人干的事?”

她的声音像在咬字,“你知道他们把多少活人关起来吗?你知道他们会把活人拿去喂怪物吗?知道他们当着丈夫的面侵犯他们的妻子吗?我亲眼看过。那不是‘人’,那是群——畜生。”

安杰避开她的目光。

柳婷的脸色变了,想开口,却被顾航的目光压了回去。

“我只知道你们做的。”安杰的声音变得僵硬,“他们确实坏,可这不是惩罚,这是屠杀。”

屋里静了一瞬。

风从破窗灌进来,带着细碎的雪粒。

顾航终于抬起头。

他的神情平静得几乎冷漠,声音也没有起伏:

“别劝了。”

Kenny一怔。

顾航继续道:“他没经历过绿龙帮的事,他也没见过绿龙帮的作为,所以他当然不会明白我们的做法,没看过他们是怎么对待其他幸存者,所以他当然不会懂。”

他顿了顿,语气像一块结冰的石头——没有愤怒,却更冷。

“他没看见那些人怎么笑着点火、怎么逼人互相残杀。没听见女人哭。也没见过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孩。没闻过那股味道。

“没见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没人再说话。

Floren低下头,什么也没说。Kenny的呼吸有些乱,但也没再争。

安杰只是沉默地站着,背包已经系紧。

顾泽走上前一步,语气里还有几分真心的焦急:“反正你跟我们的目的地一样,不是吗?印第安纳避难所就在那边。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安杰摇了摇头。

“照应什么?我们看事情的方式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着顾航,声音压低,“你们的生存方法,我接受不了。”

那句话像一刀划开空气。

顾航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把背包甩上肩。

“随便你,那就各走各的。”

安杰没有再停留。

他拉开那扇结冰的门,冷风灌了进来。

雪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抹苍白。

他没有再回头。

只是在踏出门槛前,低声说了一句——

“希望你们能活到看到春天。”

——门,缓缓合上。

一声沉闷的“咔”在空气中回荡。

Kenny咬了咬牙,仍忍不住说:“顾航……他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顾航背对着门,神情一动不动。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接受他人命运。”

他说得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风再次穿过破碎的玻璃,吹散地上的灰烬与血迹。

Floren只是拉紧了外套,闭上眼。

顾阳看着顾航,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顾泽在门边站了很久,才轻声说:“那家伙……怕是活不过明天。”

顾航没回应。

他只是把手里的榔头握紧,目光落向窗外那片无尽的雪原。

风在他耳边掠过,像在低语。

他低声说:

“我们至少用这样的方式活下来了。”

没人注意到,他的指尖——又开始微微发抖。

——

雪,慢慢落下,像覆在裂开的冰面上。

那裂痕,已经无法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