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折跃脊上的冰格层层叠叠,如同一面面嵌在荒原上的冷镜,精准映着火铃悬在半空的白金光圈——那光晕微微震颤,将三人一兽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冰面的裂痕上,像被冻住的蛛网。
醉陌殇蹲下身,将最后一枚锚钉旋入冰缝,螺纹与冰屑摩擦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她抬手抹去鼻尖凝结的霜花,抬眼望向灰蓝走廊尽头,翻滚的雾墙如同沸腾的铅水,偶尔有银黑火纹在其中一闪而逝,像藏在幕布后的刀锋。
巧炎半跪在坐标阵边缘,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火苗,小心翼翼地烤着被雪水浸透的袖口。火苗跳动间,映得他眼尾的红血丝愈发清晰,眉间堆着未散的疲惫。
吞噬电子境五阶原子核已过去两日,新凝聚的质子境一阶核环还在微微发烫,尚未完全稳固,每一次原力流转都伴随着细密的刺痛,仿佛有无数冰针在骨骼与经脉间来回刮擦,稍一用力便钻心刺骨。
他太清楚这是什么——血核聚变后残留的“重金属沉渣”,如同附骨之疽,若不能尽快找到涤髓丹的最后一味主材“空间系原兽核”清除,待到第三次全力运转原力,这些沉渣便会彻底固化在核环中,届时等待他的,便是永久性掉阶的结局。
“还差最后一味。”巧炎低声自语,目光不自觉落在小四背上。
那只幼兽正用锋利的尾刃在冰面刻划,一道道复杂的折痕交错蔓延,像是在给这片扭曲的空间绘制一张全新的地图。许是察觉到主人的视线,小四忽然停下动作,回过头来发出低低的“嗷呜”声,竖瞳里倒映着尚未熄灭的火苗,还有一丝与体型不符的凝重。
就在三人调整气息,准备启动第三次空间跳跃时,雾墙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绝非风声的呜咽,也不是冰面自然开裂的脆响,而是实打实的鞋底踏在碎冰上的“咔嚓”声——节奏沉稳,不急不缓,竟带着几分闲庭信步的从容,在空旷的冰原上格外清晰。
醉陌殇猛地抬头,原力瞬间在指尖凝聚成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身泛着冷光;杨倩则悄然将断弦琴横抱在身前,指尖轻压在琴弦上,无形的音丝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钻入雪地,蔓延向雾墙方向;巧炎缓缓起身,掌心的火苗骤然收缩,凝成一条极细的火线,如同蓄势待发的银蛇,鳞片般的火纹在指尖流转,随时准备扑击。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人影,仿佛发声者本就无形无质。
唯有雾墙表面的银黑火纹愈发频繁地闪烁,像是对这脚步声的回应,又像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在三人眼前明灭不定。
小四的尾刃开始轻轻扫动,背脊上的晶鳞“咔咔”作响地完全张开,尖端泛着寒光——这是它感知到同阶威胁时的下意识反应,比任何预警都要直接。
巧炎眉峰拧成死结,目光死死锁定雾墙:“是黑斗篷的同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电子境五阶的残火,从来不会独自燃烧。”
脚步声在雾墙前十丈处骤然停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原地。
下一瞬,雾墙表面的银黑火纹如同被唤醒的潮水,迅速汇聚交织,最终凝成一枚足有丈许高的“断裂锁链”图腾。图腾边缘燃烧着幽冷的火纹,中心位置,一只被火纹勾勒的竖瞳缓缓睁开,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银黑,目光穿透漫天风雪,如同实质般直直落在小四身上。
幼兽顿时发出低低的咆哮,背脊晶鳞完全竖立,像一丛炸开的冰刺,竖瞳里满是警惕与愤怒。
巧炎连忙伸手按住它的颈侧,指尖传来晶鳞的冰凉触感,他轻轻用力,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
那断裂锁链图腾就在雾墙表面静静燃烧,竖瞳一眨不眨,既像是在审视闯入者,又像是在等待某种时机,沉默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醉陌殇眯起眼,原力再次凝聚,化作一枚极细的“感知针”,带着探知一切的意图悄悄探向图腾。
可就在感知针触及火纹的瞬间,便被无形的高温烧成了灰烬,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连带着她的指尖都泛起一阵灼痛,原力运转都滞涩了半分。
“电子境四阶。”她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被灼伤的部位,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谨慎,“比黑斗篷弱一线,但在这空间不稳定的古原里,足够我们喝一壶了。”
图腾在雾墙上燃烧了约莫十息,便如同潮水退去般自行熄灭,竖瞳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先前更轻、更缓,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又像是一份充满诱惑的邀请。
雾墙深处的银黑火纹逐渐暗淡,最终彻底归于寂静,只剩下风卷碎雪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冰原上反复回荡,带着说不尽的诡异。
三人沉默伫立了良久,醉陌殇第一个打破寂静,声音低而清晰,穿透风雪:“对方在提醒我们,他们已经来了,但不会在古原外围动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两人:“他们想让我们自己走进走廊尽头,走进他们的地盘。”
巧炎点头,掌心的火线缓缓熄灭,眼底却燃起一丝决绝:“那就如他们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