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公邀请下,孙策与周瑜留于乔家小聚。席间春风徐徐,杨柳轻摆,孙策侃侃而谈,谈及江东山川险固,百姓困于战火,必当以安民为先。周瑜沉稳补充,以水军控江,固守长江天险,当可安定一方。乔公闻之颔首称是,暗暗心生敬意。小乔在旁听得入神,时不时抿唇而笑,偷眼看周瑜,心中微动;大乔见孙策谈吐自信,胸怀广阔,也暗暗赞叹,目光流转间透出温婉之意。
暮色将至,孙策与周瑜告辞离去,桃林深处春花渐落,水声如琴,长江之风送来远方浪声,掩不住少年心底初生的涟漪。
自那日在庐江口桃林亭中初见乔家姐妹后,孙策与周瑜心中便似被春水悄悄浸润。少年心性,豪情如火,却在遇见她们后染上了淡淡的柔色。只是两人皆知轻重,未曾多言,更不敢妄动,仍随孙坚征战四处筹备江东大计。但自那日起,每当行经庐江附近,或遇雨歇天晴,或过节令小节,二人便会商量片刻,笑着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换上干净轻便的常服,备上薄礼,策马而去。
初夏芒种时节,江风吹绿了两岸杨柳,庐江口水声潺潺,田中已有人插秧,泥水翻涌间传来蛙声阵阵。
孙策一身青布长衫,马鞭轻敲马颈,笑看身侧周瑜道:“公瑾,今日是芒种,乔公必定在家中祭田神祈风调雨顺,咱们此去,既是探望也是为百姓祈福,可谓名正言顺。”周瑜微笑不语,只将袖中折扇轻轻展开,遮掩住因清风而微红的耳尖。
乔家小院果然香气氤氲,供桌上摆着新摘的艾叶、桃枝与新碾的米糕,淡淡甜香透过窗棂传出,屋内传来大乔轻声与乔公言谈的温婉声音,小乔则在院中捧着一篮桃花,向井边走去。
孙策下马时恰见小乔抬头,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未能藏住,转而低头抿唇,笑意轻浅。周瑜看在眼中,胸中泛起一丝柔意,温声笑道:“小乔姑娘今日似又长高了。”小乔红了脸,笑着跑进屋中唤姐姐。
大乔见孙策来访,依旧如初见时一般温婉得体,扶着裙摆行礼,声音如泉水拂石:“伯符公子、公瑾公子远道而来,恕小女未能远迎。”孙策忙笑着拱手:“不必多礼,今日我等路过此地,闻芒种将至,特来向乔公请教水田灌溉事宜,也顺道向两位姑娘请安。”言罢目光正正与大乔目光相对,大乔微怔,旋即垂下眼睫,笑容中透出一丝羞涩。
乔公请二人入内奉茶,席间谈及江东水利、百姓安顿、时局乱象,周瑜偶尔补充几句筹划水师事宜,大乔在旁轻轻听着,偶尔抬眸望周瑜,见他虽年少,却言辞从容,谈吐不凡,心中不由暗生钦佩。而小乔则趁闲时,拉着周瑜袖角悄声问:“公瑾公子,你说庐江水路可通建业,若真能安江东,可否带我与姐姐乘船去看金陵城?”周瑜微愣,望着那双亮晶晶如湖水般的眼睛,轻笑颔首:“若有一日江东安定,瑜当执舟为小乔姑娘引江风入金陵。”
临别时,孙策抬头看见乔家屋檐下风铃被风吹响,叮当作响,落日斜辉洒在院中,照亮大乔静立廊下的侧颜,那抹柔光让他胸中突生一阵柔软。他深深望了一眼,牵马转身离去,小乔轻声在姐姐耳边道:“姐姐,伯符公子方才看你时,好认真。”大乔微红了脸,伸手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低声道:“莫胡说。”
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无论是端午节、七夕节、中元节,还是重阳节等重要的传统节日,又或者是偶然遇到雨后初晴的好天气,孙策和周瑜都会找到各种理由前往乔家。
有时候,他们会说是去探望乔公,关心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有时候,他们会借口询问江东地区的地理形势,探讨如何更好地利用当地的资源和优势;还有的时候,他们会商议关于水路舟师的训练和发展,交流彼此的军事见解和策略。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借口,实际上,他们最期待的还是能够和乔家的两位姐妹相聚。每次去乔家,他们总会带上一些精心准备的节令糕点作为礼物,以表达对乔家的尊重和友好。
大乔温婉与静,笑时如水轻漾,让孙策见之便心安如暖风拂面;小乔灵动可爱,笑声如铃,令周瑜每每听见便忘却朝堂纷乱与江东未定之忧。
暮春夜凉,庐江风起,院中灯影微晃,竹叶婆娑作响,虫声清脆。孙策换下白日巡营所穿的甲衣,着素色常服,独坐灯下捻剑穗出神。烛火映照下,他眉宇间仍有少年英气,却多了一分罕见的柔和与迟疑。廊外的脚步声极轻,他无需回头便知是谁,淡淡一笑:“公瑾。”
周瑜走入灯影中,手中执着一卷未拆封的家书,轻轻放在桌边,灯火映照下露出一丝温暖笑意:“伯符,方才听叔父说,大将军已拟再调兵北上洛阳,你我当随军东渡丹阳,收复吴郡,江东大局将启。”话虽稳,目光却轻轻闪动,似在等孙策先开口。
孙策缓缓收剑,静默片刻,忽而轻笑:“公瑾,你可还记得那年初春庐江堤下,那一曲《江南春》?”周瑜眼神微动,嘴角弯起,低声道:“自然记得。”
孙策抬头看着他,眼中火光与夜风映照出少年的坦荡与不舍遮掩的期待:“江东山河虽好,战火将至,恐无宁日。但若能在乱世得一人倾心,便足矣。”
周瑜垂眸,指尖在袖中缓缓收紧,片刻后,抬眼望向孙策,眼神温润而坚毅:“伯符,我明白。江东未定,天下未宁,但若我不言,此心难安。”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虽轻,却在深夜中分外清晰。他们都知道,这一笑之后,便是要做出真正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