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涡流内部的撕扯感远超穿越万象星门时的有序剥离,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狂暴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研磨机。巡星梭的护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符文明灭不定,舱室内剧烈翻滚,若非众人皆有修为在身,早已骨断筋折。
伊娜手中那块引发异变的泥板此刻已不再是滚烫,而是变得如同烙铁般灼热通红,其上的星象刻痕不再是简单的红光,而是流淌出如同熔岩般的金色纹路,一股古老、威严、充满铁血与战火气息的神力死死攫住了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拖拽而出。
姒月紧握伊娜的手,太阴之力化作清冷坚韧的丝线,试图稳住伊娜的心神,隔绝那过于霸道的战争神力的直接冲击,但效果甚微。她能感觉到,伊娜体内某种沉睡的、与之同源的力量正在被强行唤醒,与泥板产生着剧烈的共鸣。
苍紧握监兵铗,剑身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并非畏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等层次力量时的警惕与昂扬战意。纯白的庚金剑气自主萦绕在他和伊娜、姒月周围,形成一层相对稳固的屏障,抵御着空间乱流中最致命的切割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折磨,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轰!!”
巡星梭如同被巨力抛出,狠狠砸落在坚硬的实体上,滑行出极长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终在一片弥漫的烟尘中停了下来。
舱室内一片狼藉,警报声凄厉地响着。众人勉强稳住身形,警惕地望向舷窗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赤红与暗金交织的天地。
天空没有云彩,也没有熟悉的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燃烧般的暗红色天幕,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无数巨大的、断裂的锁链如同垂死的巨蟒,从虚无中伸出,缠绕着悬浮在空中的破碎山峦与宫殿残骸。大地上遍布裂谷,深不见底,从中透出熔岩般的暗红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锈蚀和某种古老血痂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里没有风,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低鸣,震得人胸腔发闷。放眼望去,尽是废墟、残骸与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未曾完全熄灭的神力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这里就是……战争神域?”伊娜脸色苍白,手中的泥板温度稍降,但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神威,与这片天地隐隐呼应。她体内的血脉在沸腾,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躁动感在四肢百骸流窜。
姒月面色凝重地感知着四周:“法则……极其混乱且充满攻击性。空间结构脆弱,神力残留充满了暴戾与……死寂。这里似乎经历了一场远超我们想象的神战,而且……战败方很可能就是此地主宰。”
她的目光落向远方,在那片废墟的最中央,隐约可见一座极其巍峨、即便残缺也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威严的宫殿轮廓。那宫殿的风格,带着明显的巴比伦印记——巨大的梯形结构、浮雕着神秘兽像的拱门、高耸入云的塔楼断壁。
“那是……”伊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跳。那宫殿的样式,她在逃亡时携带的、记载着巴比伦神族辉煌的古老泥板上见过类似的描绘!
“涅伽尔……战争与毁灭之神,同时也是……冥府与瘟疫的掌控者,曾经与我的父神……争夺过权柄……”伊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些属于巴比伦神系的、被她刻意遗忘或封印的记忆碎片,正在松动。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嗖!嗖!嗖!”
数十道暗红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废墟阴影中窜出!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凝练的战争煞气、不甘的战死者怨念以及此地残存的神力碎片混合而成的神域残响!
这些残响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古老战士的轮廓,手持残破的能量兵刃;有的则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怪物,只有杀戮与毁灭的本能。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战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巡星梭猛扑过来!
“防御!”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监兵铗悍然出鞘,纯白剑气如匹练般横扫,将冲在最前面的几道残响斩灭。但这些残响被斩灭后,并未完全消失,其溃散的能量很快又被其他残响吸收,使其变得更加凝实、强大!
“它们能互相吞噬进化!”一名队员惊呼,他的法宝攻击打在残响身上,效果大打折扣。
伊娜强压下体内的躁动,尝试引动星力,却发现此地的星辰规则与外界截然不同,充满了暴虐与混乱,难以顺畅调用。姒月的太阴之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此方天地似乎排斥一切“温和”与“秩序”属性的力量。
“用纯粹的力量或带有‘破邪’、‘斩念’属性的攻击!”姒月迅速判断,月华凝聚成锋锐的光刃,专攻残响的核心怨念。
然而,残响的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整个神域的怨恨都被他们这些“活物”吸引了过来。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对伊娜和她手中的泥板格外“青睐”,大部分攻击都朝着她们而去!
“它们的目标是泥板,或者说……是泥板代表的神力烙印!”伊娜艰难地闪避着一道凝实如血矛的残响攻击,泥板在她手中再次变得滚烫。
就在众人陷入苦战,防线即将被突破之际——
“嗡!”
伊娜手中的泥板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召唤,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与征召!
一道暗金色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洪流自泥板中涌出,并非攻击那些残响,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猛地注入伊娜的体内!
“啊——!”
伊娜发出一声痛苦与惊愕交织的闷哼,只觉得一股庞大、霸道、充满了铁血与征战记忆的洪流强行冲入了她的灵魂与身体!她的暗金色眼眸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赤红,周身气息陡然暴涨,一股不属于她、却又仿佛源于她血脉源头的战争神威,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那些疯狂进攻的神域残响,在这股战争神威出现的刹那,动作齐齐一滞!它们那充满疯狂与怨恨的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畏惧与……臣服?
它们不再攻击,而是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在距离伊娜数十丈外匍匐下来,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伊娜悬浮离地数尺,长发无风自动,暗金与赤红交织的眼眸中充满了混乱与挣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多了另一个“意志”,一段段属于战争之神涅伽尔的破碎记忆、战斗本能、神权法则,正疯狂地试图与她融合。
“伊娜!”姒月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神力屏障推开。
“我……控制不住……”伊娜的声音带着重音,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则充满了古老的威严与戾气,“这泥板……是神格碎片……它在强行与我融合……要让我……成为新的……战争之神?!”
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一方面在抗拒着那霸道神格的侵蚀,另一方面,那源于血脉的共鸣又让她对这力量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就在这时,那座远方的巴比伦风格神殿废墟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咆哮!那咆哮声中蕴含的神威,远超周围的残响,甚至比伊娜此刻身上散发出的还要古老、纯粹!
整个神域废墟都随着这声咆哮震动起来!匍匐在地的残响们瑟瑟发抖,显得更加恐惧。
一道巨大的、由暗红色神力凝聚而成的身影,缓缓自神殿废墟中升起。它庞大无比,形态模糊,只能依稀辨别出类似人形,头部的位置燃烧着两团令人心悸的幽冥之火。它手中,握着一柄几乎与它等高的、残缺的暗红色巨剑虚影。
“涅……伽尔……残留的神念……”伊娜(或者说她体内的那个意志)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赤光大盛,充满了警惕与……一丝微不可察的贪婪?
那巨大的神念化身,空洞的幽冥之火“望”向伊娜,尤其是她手中光芒万丈的泥板和身上散发出的同源神力。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充满了暴怒与悲怆的精神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