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德发站在特罗姆瑟北极教堂外的冰面上，他身上那件镶满反光鳞片的荧光蓝极地服在极夜微光中如同一只搁浅的发光水母。他正对着一位牵着雪橇犬路过的萨米族女子眨眼睛：“Heihei!你的驯鹿皮靴比我的约会历史还复杂，真迷人！”
丽莎—她已经在考虑是否需要购买终身保险来应对这次任务—踩着防滑冰爪穿过结冰的广场，手中捧着一个用海豹皮包裹、冒着寒气的包裹。“包大师，这是特罗姆瑟市政厅的紧急信函。信使说如果24小时内不回应，北极光钟楼可能会‘冻结在时间里’——字面意思。”
包德发接过包裹，先是用脸颊贴了贴（“测试北极的诚意，亲爱的”），然后撕开包裹，露出一块刻有符文的水晶板和一封用冰蓝色墨水写的信：
“尊敬的南方狂人（萨满说你能听懂石头的语言）：
特罗姆瑟的北极光钟楼—那座依靠地磁脉冲和极光能量运作的现代奇迹—正经历自建成以来最严重的‘时间冻结’。昨日，钟楼在极光最强烈时完全停止，指针凝固了4小时17分钟。更令人不安的是，三名工程师报告出现了相同的幻觉：钟面浮现出维京长船图案，船桨在缓慢划动。”
视频接通时，画面中出现钟楼首席技术员艾娃·约翰森那张混合着北欧式冷静与隐隐恐慌的脸。这位四十岁的挪威女性身后，是那座由玻璃、钢材和再生木材构成的未来主义钟楼，其内部复杂的磁悬浮机械结构本应无声滑动，但现在却结满了异常冰晶。
“您看这些违反物理定律的冰，”艾娃用精确但紧绷的英语说，“室内恒温18摄氏度，湿度受控，但这些冰在齿轮上生长。更诡异的是，极光观测仪显示，钟楼吸收的地磁能量是正常值的300%，但输出为零—它在‘囤积时间’。”
包德发注意到画面角落，一位年轻助手正在用吹风机融化擒纵轮上的冰柱，另一个则在偷偷喝保温瓶里的液体—从气味判断是高度数的挪威白酒。
“每天有数百游客在极光之旅间隙来这里，”艾娃继续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但他们只做三件事：抱怨看不到传统机械、试图在磁悬浮装置上放硬币‘许愿’、在玻璃墙上留下油腻手印。这座融合了萨米智慧与挪威技术的建筑，正在被当作‘极光休息站’。”
丽莎调出的数据显示情况反常：
·时间停滞频率：从每年1-2次增至每周3次
·技术人员离职率：同比增长180%（离职者均称“感觉自己的时间被偷走”）
·游客平均停留时间：2分11秒（足够发一条“无聊的钟楼”推文）
·能量异常：钟楼消耗城市电力增长500%，但自身地磁能输出为零
“最令人困惑的是，”艾娃压低声音，推了推无框眼镜，“萨米长老约拿说，钟楼建造时没有进行‘土地询问仪式’。现在大地在索要尊重。”
包德发调整了一下他那顶内置LED灯、可显示北极光动态的智能毛线帽，咧嘴露出在蓝光下诡异发亮的牙齿：“当时钟开始囤积时间，它就成了一名时间银行家。我喜欢这种资本主义精神！”
北极光钟楼位于特罗姆瑟港口边缘，寒风从峡湾呼啸而来，带着海盐、冻鱼和远方冰川的气息。包德发一边在冰面上滑行（他坚持不穿冰爪，声称“我的臀部就是最好的平衡器”），一边对着港口的渔船大喊：“你们的渔网很实用，但缺乏美学！需要一些闪光粉！”
在钟楼底层的技术中心，六十八岁的萨米长老约拿·乌尔松正试图用驯鹿皮绳和雕刻的桦木符重新连接“土地的记忆”。他的手指因常年雕刻和渔猎而布满疤痕，但触摸传感器屏幕的动作却出奇轻柔。
“我的族人在这片海岸生活了三十代人，”约拿的声音像风吹过松林，“我们知道每块石头都有记忆，每阵风都有故事。这座钟楼直接插进了大地的神经—但没有打招呼。”他悄悄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鼓状萨米传统乐器，上面绘有复杂的符号。
年轻的量子物理学家莉芙·汉森—一个总是同时操作三台平板电脑、头发扎成极简发髻的严谨女性—正在对比地磁数据和钟楼能量日志。“市政厅认为这是技术故障，”她快速滑动屏幕，“但我的未婚夫马格努斯是地磁专家，他说数据模式像是‘大地在呼吸’——如果大地有肺部的话。而且呼吸节奏在加快。”
莉芙的未婚夫马格努斯从一堆打印出的地磁图中抬起头，他金色的眉毛因困惑而紧锁：“能量没有被浪费，它被储存了—但储存在哪里？钟楼的储能单元是空的。莉芙已经连续三个月梦见自己困在钟楼里，看着自己的手表越走越慢，最后停止。”
突然，钟楼所有屏幕同时闪烁，显示出一串古老的萨米符文。约拿脸色骤变，手中的桦木符掉在金属地板上：“Gufihtar!大地在警告！它说‘时间不是绳子，是网’—我不完全明白，但听起来不乐观！”
包德发在钟楼内一个原本用作储物间的球形玻璃舱里，创建了“极光时光冥想舱”。他用捡来的驯鹿皮垫、从当地艺术家工作室“借来”的发光纤维艺术（“这是灵感交流，亲爱的丽莎”）、和一台投影极光全息影像的设备布置了这个空间。
第一天，莉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来，手里还紧握着一本《量子时间理论》。“我已经建立了十七个数学模型，”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甚至尝试了约拿推荐的云莓茶——除了让我频繁上厕所外毫无帮助。马格努斯说我再这样下去，会先于钟楼发生‘时间崩溃’。”
包德发点燃一支特制的“北极香”（他声称含有驯鹿苔和冰川水的精华），烟雾闻起来像冷杉和电子元件燃烧的混合气味。“放松，亲爱的科学家。想象你是北极光—没有实体，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你。你的思维需要一些‘量子的不确定性’。”
令人震惊的是，莉芙在冥想中突然睁开眼睛，三台平板电脑同时收到警报：“我明白了！不是储存，是转化！钟楼在把线性时间转化为非线性体验！那些冰晶是时间的固态形式！维京长船图案—是在时间之海中航行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