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足以湮灭意识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以及一种奇异而沉重的清明。
无数记忆的碎片开始自动归位，拼凑出庞大而连贯的图景。
原来……是这样。
虞清歌缓缓松开抱着头的手，支撑着虚软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恍然，有沉重，有悲伤，也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宋闻璟有些话，的确没有骗她。
她，虞清歌，的确是九天仙庭那位尊贵无比、受尽宠爱的扶光帝姬，是仙帝唯一的血脉，是曾屹立于万仙之上，言出法随的存在。
“清歌……清歌……快醒醒……”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地响彻在她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牵引力。
是宋闻璟！
虞清歌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无尽苍白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视线被一片灰暗的色调取代。
她真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寝殿以灰黑色陨星寒铁铸就、雕刻着繁复古老纹路的穹顶，冰冷而压抑。
她正躺在那张同样冰冷的宽大床榻上。
而坐在床沿，俯身凑近，眉头微蹙，正轻声呼唤她的，正是宋闻璟。
脑子又是一阵隐约的、如同宿醉般的胀痛，记忆的融合似乎并未完全结束，一些更为深层或矛盾的碎片还在试图冲击她的认知。
她扶着依旧有些昏沉的额头，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
“宋闻璟……”她的声音带着刚脱离深层意识领域的沙哑和虚弱。
“帝姬，你终于醒了。”
宋闻璟见她睁眼，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喜色。
见她扶额蹙眉，他立刻关切地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温和的灵力，想要替她揉按太阳穴。
“可是头还疼？刚融合记忆，神识负荷过大，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
虞清歌下意识地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和疏离。
“我没事。不必劳烦。”
她的动作和眼神让宋闻璟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担忧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带着伤感的无奈。
“清歌……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啊，照顾你是应该的。”
“未婚夫？”
虞清歌彻底坐起身，借着整理略微凌乱衣襟的动作，再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我不记得我亲自应允过这门婚事。”
“你认或不认，都无法改变这是仙帝陛下亲自为你我定下的婚约。”
宋闻璟站起身，垂眸看她。“这是事实，清歌。”
仙帝……
这两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虞清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道无比清晰的身影。
那人常年身着象征九五至尊的白金色滚龙帝袍，仪态威严，高踞九霄凌云殿，眸光扫过，万仙俯首，那是属于九天之主的气度。
然而，私下里，他却总爱收敛一身威压，像个寻常人家的老父亲般，冷不丁凑到正在玩耍或修炼的她面前，带着点讨好和纯粹的好奇，笑眯眯地问。
“我的小扶光，今天又在琢磨什么好玩的了？可否带爹一起玩啊？”
是了，她的大名便是虞清歌，小字扶光，取日月之光华之意，是九天仙庭唯一正统的继承人，是那个看似威严实则有着赤子之心的仙帝，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女儿。
但是后来……仙庭遭劫，域外天魔入侵，天地倾覆，法则崩坏。
那道伟岸如山、曾为她撑起整片晴朗天空的身影，为了护住她，在她面前，被无尽的魔气吞噬、崩解。
最终形神俱灭，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