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非一味退让。当如猎人伏虎,知其凶猛,故不正面相搏,却时时窥其破绽。
或断其粮道,或扰其后方,或挑其内斗——总要使彼之‘气’泄,我之‘气’盈,方可一战。”
他顿了顿:
“然最难者,非‘战’,乃‘不战’。曹刿‘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此八字千金难买。
为将者,当时时自问:我可看得清敌军车辙?我可辨得明敌军旌旗?若看不清、辨不明,纵有胜机,亦不可轻动。”
这番话深入浅出,既有兵法要义,又含处世哲理。
窗外的蔡邕听得频频点头。
这关云长,果然名不虚传。
能将《春秋》讲得如此通透,非有真知灼见不可。
刘备在窗外对着关羽点头示意,关羽余光瞥见,微微颔首回应,却未中断讲解。
江浩看见也是会心一笑,关老师优秀!
几人悄然退开,朝教务处走去。
“为何关将军在此讲学?”
蔡邕忍不住问道。
在他的认知中,将军当在沙场点兵,文士方在学堂授课,这般文武兼修、亲执教鞭的将军,实属罕见。
刘备朗声笑道:
“蔡公有所不知,乐安学院老师分两种。一种是每日都在的日常老师,如李华院长这般;
另一种则是特约讲师,如云长、我等,皆在乐安学院任教。”
他边走边细数:
“我每月来讲两次《德经》,奉孝讲《孙子兵法》,子仲讲《货殖列传*史记》,宪和讲纵横之术...至于惟清,”
刘备看向江浩,眼中满是欣赏。
“他知识渊博,天文地理、农工医商,三教九流,无一不精。每月课程不定,有时讲科学技术,有时带学生实践。”
“实践?”
蔡邕疑惑。
“哈哈哈!”
郭嘉忽然笑出声来,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小酒壶,抿了一口才道。
“蔡公有所不知,上月惟清带着速成班三十余名学生,去城东农庄‘掏大粪’!
结果被子丰知道了,急匆匆赶来,捧着一把发酵好的黑褐色粪土,两眼放光,连声道:‘好粪!好粪!’”
郭嘉学得惟妙惟肖,连枣祗那急切又珍视的神情都模仿了出来。
许褚在一旁听了,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
“俺当时也在,枣先生那模样,像是见了金子。”
蔡邕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
他看向江浩,这位准女婿面容清俊,气质儒雅,实在难以想象他带着学子掏粪的情景。
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事虽听起来粗鄙,却颇有古风。
《诗经》中不就有“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描写丰收的景象吗?
农事本是民生根本。
“奉孝,你不要乱说。”
江浩无奈摇头。
“这叫‘堆肥’,是造福万民之事。肥料之于农民,如书籍之于读书人。子丰看见能让亩产翻倍之物,能不激动吗?
再说了,你当国家干部,我掏粪,这不都是为人民服务。”
江浩有些无语的辩解道。
他转向蔡邕,正色解释道:
“蔡公,这并非简单的‘掏粪’。若将生粪直接施于田地,粪力峻热,反而会烧苗毁田,导致颗粒无收。
元朝...呃,前朝农书便有记载:‘若骤用生粪及布粪太多,即杀伤物’。”
蔡邕闻言,收起笑意,认真聆听。
他虽精于经史,对农事却所知有限。
江浩讲的确实不是经典,有时候会讲故事,有时候会带着学生去上实践课,甚至还带着学生去掏粪割草挖泥土。
当然不是掏粪割草,专业名词叫做堆肥,是一项需要长期积累的技术,甚至可以说一门学问。
并不是说,简单的把粪便撒入田地里就行,用不好会烧苗毁田,颗粒无收。
而为什么江浩要带着众多学生做堆肥试验,确实是这门技术不一般。
罗列一下各个时期的造肥料方法就懂了。
北魏《齐民要术》里有踏粪法,宋代《沈氏农书》有杂肥沤制法,元代《农书》有烧制火粪法,明代《徐光启手迹》配制粪丹法,清朝有半坑式沤肥法。
而且清代《知本提纲》将古代的肥料积制方法系统总结为酿造十法,涵盖了人粪、牲畜粪、草粪、火粪、泥粪、骨蛤灰粪、绿肥、渣粪、黑豆粪、皮毛粪等十大肥源的制作方法。
可见有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