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了……阿默……”陈谦声带泣音。他身躯正被黑流侵蚀,皮肤渐转墨色,却箍得更紧,“灾变那日……姐推你走后,抓我手按向她胸口……她是想让我拔出碎片……可我惧……惧拔了她便彻底逝去……”
执念影的黑涡中忽浮出一段画面:是陈谦的记忆。苏清瑶倒于地,抓其手凑向自己胸口,眼中无恨唯急:“阿谦……拔出……碎片沾我血……可净化污染……勿让它追随阿默……”然陈谦当时惊骇失智,只知摇头,眼睁睁看苏清瑶的手垂落。
“我错了姐……我错了……”陈谦的红光骤然极亮,竟压过黑流浓墨。他的身躯开始透明,如红夫人此前那般,欲将自身核心记忆全数“燃尽”喂予执念影——以纯粹的悔恨记忆净化污染,“阿默……照顾好苏夜……将姐的记忆……带回记忆土壤……”
执念影的尖啸化为呜咽。黑涡中的污染记忆被红光灼烧,点点消散,露出内里洁净的、属于陈谦的核心记忆:幼时背陈默蹚过废墟的笑颜,灾变后寻找苏清瑶五年的疯执,对实验日志喃语“待阿默归来便好了”的柔软……
最终,执念影彻底消散于红光中。陈谦的身躯亦透明至几不可见,只余一道模糊虚影,对陈默微微一笑,如记忆中那个尚未被执念困住的兄长:“阿默……你的名……是姐所取……她说‘默’即‘守’……守护光明……”
虚影化为淡金光流,没入陈默手背齿轮疤痕。缺失的那道齿痕,竟被此光流补全——非物理层面的修补,而是疤痕内的能量臻至完整,温暖如被苏清瑶的手心捂过。
研究所内彻底归于寂静。融化的冰水不再墨黑,复归清澈,沿齿轮阵纹路流散,露出阵眼上苏清瑶名字的刻痕,被金辉描摹得发亮。
苏夜拾起地上的“进化核心”结晶。结晶不再烫手,淡金光流稳定旋转,内里飘出一段完整记忆:苏清瑶立于冰封研究所窗前,对北极极光微笑,手中两枚齿轮模型,一刻“默”,一刻“谦”,“待阿默与阿谦长大,便令这冰天雪地,化为可种记忆之田……”
陈默行至阵眼旁,指尖轻触苏清瑶的名字。齿轮疤痕的暖意顺指蔓延,脑中最后一点空白被填满——非灾变细节,而是更温暖的片段:苏清瑶抱他于膝上教认模型字迹;陈谦偷偷塞给他攒下的记忆糖果;三人共坐研究所雪地堆雪人,苏清瑶以树枝于雪面画“我们三人”……
“她做到了。”苏夜行至他身侧,将进化核心结晶递予陈默,“记忆土壤便是她所求的‘田’。”
陈默接过结晶,结晶内光流与他手背疤痕产生共鸣,亮如微阳。他抬首望向研究所大门,门不知何时再度开启,外界冰尘已散,露出湛蓝天穹,根须网的淡金线自门外延入,缠绕二人足边,如催归家。
“嗯。”陈默应声,黑眸辉光盛极,“我们该回去了。”
二人转身向门外行去。融化的冰水中,落着一枚完整玉兰花瓣,是陈谦消散时所遗,顺根须网的淡金线,轻飘向南——飘向记忆土壤的方向,飘向那些等候“根”归的人们。
只是无人察觉,陈默手背上已补全的齿轮疤痕内,藏着一丝极淡的墨色,如陈谦消散前未能彻底净化的、最深处的执念,正随暖意,悄无声息地渗入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