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猩红光芒越来越近。
陆芍握紧星狩弓，神识全开，方圆三百里海底景象清晰映在脑中。来的东西速度极快，体型至少是之前那些海蛇的三倍，周身魔气浓郁得如同实质。
是个硬茬子。
但她没动，只是静静悬浮在海水中，等着。
三息之后，那东西冲进视野。
是一条巨蟒，不对，是蛟。头生独角，身覆黑鳞，腹下有两爪，爪尖漆黑如墨。体长超过三十丈，游动时带起的水流能把普通金丹修士卷飞。
元婴初期的魔化海蛟。
“吼——”
海蛟张开巨口，露出森森獠牙。喉咙深处有黑光凝聚，那是魔气压缩到极致的征兆。
陆芍动了。
她没躲，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周身海水突然凝固，然后以她为中心，炸开一圈真空地带。
元婴修士，可短暂操控一方天地。
弓弦拉满。
没有箭矢，只有银白色的星辉在弓弦上凝聚。星辉越来越亮，将漆黑的海底照得如同白昼。
海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猛地喷出那道黑光。
黑光所过之处，海水被腐蚀出嗤嗤白烟，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这是魔气侵蚀到极致产生的“腐灵魔光”，元婴修士沾上也要脱层皮。
陆芍松开了弓弦。
嗡——
一道银线射出。
没有声音，因为声音都被星辉的力量湮灭了。银线细如发丝，却快得不可思议。它精准地穿透黑光中心，然后继续向前，没入海蛟眉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海蛟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它那双猩红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一点银光开始扩散。
从眉心开始，裂纹蔓延。
密密麻麻的银色裂纹爬满蛟身，像是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海蛟想吼，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
然后，碎了。
三十丈长的蛟身，化作漫天银色光点，消散在海水中。连一滴血都没留下，全部被星辉净化。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陆芍收起弓，神色平静。
元婴初期魔物，不过如此。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神识扫过刚才海蛟出现的方向，眉头微皱。
那里，有东西。
深海更深处，一股更加庞大的魔气正在缓缓上浮。虽然距离还很远，但那股气息……至少是元婴中期，甚至可能更高。
古魔封印松动，连这种级别的魔物都跑出来了？
陆芍没再停留，身形一闪，向上冲去。
回到海面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御空返回碧波屿，速度比来时更快。
刚落在听涛崖上，柳如焰就急匆匆赶来。
“阁主！出事了！”
“慢慢说。”陆芍道。
“潮生阁那边传来消息，昨天夜里，南域三宗有三艘灵舟在无尽海边缘失踪。”柳如焰喘了口气，“灵舟上有两位元婴修士坐镇，都是元婴初期。但他们的命牌……今早碎了。”
陆芍眼神一凝。
两位元婴初期，一夜陨落。
“还有吗？”
“星枢阁的人今早放出话来，说盟会上要‘清算星宫旧账’。”柳如焰咬牙切齿，“他们说阁主你得了星宫传承却不公开，是自私自利，不配当万星海的盟主。”
“随他们说。”陆芍淡淡道，“盟会还有一天，让他们多叫唤会儿。”
柳如焰一愣：“阁主你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陆芍反问，“他们要的是星宫传承，说什么都是借口。与其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在盟会上让他们闭嘴。”
这话说得实在。
柳如焰挠挠头：“也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该干嘛干嘛。”陆芍转身往听涛轩走，“你去盯着岛上防御阵法，尤其是靠近无尽海的那边。魔气扩散速度加快了，说不定会有魔物游过来。”
“明白！”
柳如焰匆匆离去。
陆芍回到听涛轩，刚坐下，墨苓就来了。
这位剑修今天换了身深蓝色劲装，腰间星河剑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昨晚去海底了？”墨苓开门见山。
“去了。”陆芍倒了杯茶，“遇到条元婴初期的魔化海蛟。”
墨苓眼睛瞪大：“元婴初期？你没事吧？”
“没事。”陆芍喝了口茶，“一箭解决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墨苓听得心惊肉跳。
元婴初期的魔物，一箭解决？
那得是什么实力？
“不过……”陆芍放下茶杯，“深海能在往上浮。”
墨苓脸色变了：“元婴中期的魔物？那要是上岸……”
“所以盟会必须尽快召开。”陆芍道，“万星海所有元婴修士必须联手，否则谁都活不了。”
两人正说着，叶清雪也来了。
她今天穿了身素白衣裙，长发简单挽起，手里拿着那枚星形玉佩。玉佩此刻正发出微光，一明一暗，像在呼吸。
“清雪，你来得正好。”陆芍道，“玉佩有反应？”
“嗯。”叶清雪坐下，“我从昨晚开始感应到，玉佩在指引某个方向。不是海底阵眼，是另一处……好像也是星宫遗藏。”
陆芍接过玉佩，神识探入。
果然，玉佩深处又多了一处光点，位置在万星海西南方向，距离碧波屿大约五千里。
“这处遗藏之前没显示？”她问。
“没有。”叶清雪摇头，“是昨晚突然亮起来的。我怀疑……和魔气扩散有关。星宫当年布下九处遗藏，可能不只是为了传承，也是为了应对某些危机。”
这话有道理。
陆芍沉吟片刻：“等盟会结束，我们去看看。”
“我也去。”墨苓道。
陆芍看了她一眼：“你修为还没到元婴，去那种地方太危险。”
“我有星河剑护身。”墨苓不服，“而且星宫护法传承里，有专门对付魔物的法门。真遇到危险，我不见得帮不上忙。”
陆芍还想说什么，叶清雪开口了：“让她去吧。多个人多份力，而且墨苓剑道修为不弱，真打起来，未必比普通元婴差。”
这话倒是不假。
墨苓虽然只是金丹后期，但她是剑修，攻击力本就远超同阶。再加上星河剑和星宫传承，真拼命的话，确实能威胁到元婴初期。
“行吧。”陆芍松口，“但到时候要听指挥，不能乱来。”
“知道。”墨苓嘴角微扬。
三人又商量了会儿盟会的细节，墨苓便先告辞了。她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要出发去潮生阁。
屋里只剩下陆芍和叶清雪。
窗外阳光正好，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进来。
“你其实不用这么累。”叶清雪忽然道。
陆芍一愣：“什么？”
“我是说，你不用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叶清雪看着她，“星海盟会，古魔危机，还有铃儿那孩子……你一个人操心这么多，我看着都累。”
陆芍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习惯了。”
“习惯可以改。”叶清雪轻声道，“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强撑。”
这话说得温柔，却直击陆芍心底。
她确实累了。
从青岚宗覆灭到现在，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人撑着。建立玄月阁，经营碧波屿，应对各方势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也会想，要是当年没走这条路，现在会是什么样？
但想归想，路还得走。
“清雪。”陆芍忽然问，“你说我这些年，变了吗？”
叶清雪笑了：“当然变了。变得更厉害，更沉稳，也……更让人心疼了。”
“心疼？”
“嗯。”叶清雪点头，“看着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却从来不喊累，不诉苦。有时候我都想，你能不能别这么要强，稍微软弱一点，让我也帮你分担分担。”
陆芍也笑了：“我要是软弱了，碧波屿这一千多号人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吗？”叶清雪握住她的手，“还有墨苓，柳如焰，天星前辈他们。你不是一个人。”
掌心传来的温度很暖。
陆芍忽然觉得，有这句话，这些年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会儿，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