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
袁绍中军大帐。
“砰!”
青铜酒爵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爵身变形,酒液四溅。
酒水泼洒在厚重的羊皮地毡上,迅速洇开,像是一块正在扩大的淤血。
帐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两侧侍立的甲士连呼吸都屏住了,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霉头。
“废物!皆是一群废物!”
袁绍坐在帅位上,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半个时辰前,汝南的败报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那个远房表弟袁綝,勾结黄巾余党刘辟,在曹操的后院点了一把火。
本以为能烧出个燎原之势,结果连个火星都没蹦起来,就被人给按灭了不说,袁綝还搭了进去。
三万石军粮也没抢到。
典型的人财两空。
郭图与审配对视一眼。
两人极有默契,同时上前一步,垂首拱手。
“主公息怒。”
袁绍却看也不看他们,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帐下队列中的一人。
“许攸!许子远!”
被点到名字的许攸,眼皮一跳,从队列中走出。
站定,躬身,然后行礼。
动作挑不出半点毛病,恭敬得近乎刻板。
“主公。”
袁绍抓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狠狠掼在许攸脚边。
竹简散开,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便是你的良策?”
袁绍走下主位,身体前倾,抬手一指,手指头几乎戳到许攸的鼻尖上。
“你之前是如何信誓旦旦?说什么在曹贼后方制造骚乱,可令其首尾不能相顾,疲于奔命?”
袁绍冷笑一声,声音里仿佛都带着冰碴子。
“如今呢?乱是乱了,可那曹贼可伤到了筋骨?他毫发无损!反倒是我那族弟,把命丢在了那里!”
这口黑锅,又黑又沉。
许攸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他知道袁绍的脾气,此刻跟他争辩,无异于火上浇油。
所以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激怒了袁绍。
郭图察言观色,立刻抓住了机会,上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意味:“主公,此事非是主公之过,也非袁綝将军无能。实乃此等偷鸡摸狗之小道,终究上不得台面!”
他斜睨了许攸一眼,意有所指。
“我军坐拥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本应行王者之师,以泰山压顶之势,堂堂正正,碾压过去!何须用此等宵小伎俩?如今损兵折将,反倒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更是折了我军的锐气!”
审配也立刻跟上,抚着胡须,一脸沉痛:“郭公所言极是。奇谋诡计,乃兵力不足者之无奈之举。我军势大,正该一鼓作气,集结主力,直扑官渡,与那曹贼决一死战!一战定乾坤,方显主公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