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睡。
次日天光大亮,徐庶才悠悠转醒。
宿醉的闷痛还盘踞在脑中,他推门而出,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扑面而来,竟将那份昏沉冲淡了大半。
庭院中,曹操与郭嘉二人已穿戴整齐,正准备离去。
两人眉宇间虽残留着一丝熬夜的倦色,但眼神却清亮有神,半点不见昨夜的醉意。
几个林阳的下人,正抬着两个沙盘,跟在后面。
“元直先生,我与奉廉兄今日便回禀司空。以先生的大才,司空定会扫榻相迎!”曹操见他出来,大步上前,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语气热忱。
郭嘉也轻摇折扇,含笑拱手:“元直兄静候佳音便是。”
“多谢孟兄、郭兄仗义引荐,徐庶感激不尽。”徐庶连忙躬身行礼。
目送二人离去,徐庶心中仍有些恍惚。
一场酒,一番推演,竟真的为自己换来了面见当朝司空的机会。
他正出神,林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从正房里晃了出来。
“走了?”林阳揉着眼睛问。
“刚走。”
“那就好,省了我一顿早饭。”
林阳嘀咕了一声,旋即又学着曹操的样子,拍了拍徐庶的肩膀,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元直兄,你便放宽心。我那孟兄说话向来算数,他既然夸下海口,定能办到。”
他顿了顿,又懒洋洋地补充道:
“再说了,若是司空老眼昏花,看不上你,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你只管回来,咱们哥俩继续喝酒吃肉,岂不快哉?”
徐庶听得哑然失笑,心中却是一暖。
这林澹之,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妙人。
果不其然,午时未到,林府守门的下人便跑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家主!司空府来人了!”
来人阵仗极大,为首的竟是曹军大将曹仁。
曹仁亲自登门,身后跟着一列车马,满载着成匹的丝绸与成箱的许都通宝,礼节厚重得吓人。
这哪里是来请一个寂寂无名的士子,分明是来迎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林阳见了这阵仗,对徐庶摆手道:“元直兄,你的行资先放在我处,我给你看着。什么时候想回来拿,或者想回来住,随时都行。”
“多谢澹之。”徐庶心中一暖,郑重地向林阳行了一礼。
走出林府,曹仁早已在车前等候。
见徐庶出来,这位曹氏宗族的名将竟亲自上前,为他掀开车帘,那恭敬的态度让徐庶都有些手足无措。
“先生快请上车,主公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马车穿过许都街道,最终停在一座巍峨府邸前。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巍峨的司空府门前。
徐庶整了整衣冠,随着曹仁穿过层层守卫,直入议事厅。
厅中陈设肃穆,光线从高窗透入,照得空气中的微尘缓缓浮动。
主位之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一副堪舆图。
那背影……
徐庶的脚步猛地一顿。
太熟悉了。
不正是昨日在林府后院,指点沙盘,意气风发的孟良,孟子德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特地在此等候,向司空禀报自己的到来?
徐庶心中正自惊疑,那人却仿佛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不是孟良,又是谁?
只是此刻的“孟良”,脸上再无昨日酒桌上的憨厚与豪爽。
他站在那里,明明还是那张脸,那副身板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一双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能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孟兄?”徐庶下意识地唤了一声,随即觉得不妥,连忙改口,“孟先生,你怎会在此?”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