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议事厅。
曹操换下了那身被官渡风沙浸透的戎装,着一身玄色深衣,安坐于主位。
他刚从前线回来不过歇了半天,连口安稳茶都没喝足,便把留守许都的心腹重臣悉数召来。
厅下两侧,文臣武将济济一堂。
左首文臣,以荀彧为首,其后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塑的贾诩。
右首武将,为首的乃是曹氏本家大将曹仁,再往下,是新近备受器重的张辽。
最惹眼的,还要数关羽和郭嘉。
两人一左一右,被赐坐在离曹操最近的位置。
一个身形巍峨,闭目养神;一个神态自若,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褚如同一尊铁塔,抱剑侍立,呼吸声微不可闻。
“诸君,”曹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长途奔波留下的沙哑,“我此番回都,只为一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荀彧身上:“袁绍大营之中,能工巧匠云集,正在昼夜赶制攻城器械。细作来报,其冲车、投石之威,远胜以往。而我军官渡之防线,多为夯土所筑,看似坚固,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皆是一紧。
曹操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却不急着说下文,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
就在曹仁快要憋不住起身请战时,曹老板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那股子凝重散去,竟露出了几分笑意。
“然,此乃昨日之忧。”
他吹了吹热气,轻啜一口,动作间全是轻松写意。
“袁绍有良匠,我亦有奇才。前番我所忧虑的营前护墙之固,如今已有万全之策。此乃文若之首功。”
荀彧正盘算着如何加固防线,调拨人力,冷不丁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
他连忙起身,拱手道:“主公折煞我也,彧近日困守尚书台,唯知调运粮草,并未献破敌之策,何来首功?”
“文若不必过谦,”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那马钧,你可记得?”
“马钧?”荀彧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个名字,“主公是说……在新安营修好了翻车水车的那个匠人?”
“正是此子!”曹操一拍大腿,“此子竟得高人指点,献上一种名唤‘水泥’的神物制法!此物兑水和沙,一旦凝固,便坚如磐石,刀劈不入,火烧不毁!我已命他带人赶赴官渡督造。用此法筑墙,我军防线,便固若金汤!”
“凝土为石,坚如磐石?”曹仁失声,满脸不可置信,“岂非神仙方术?”
曹操朗声大笑,放下茶杯,看着自家兄弟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悠悠说道:
“子孝此言差矣!此非神术,乃格物之理。我初闻之时,也与你一般惊奇,可见过那方子后,方觉其中构想,妙不可言。”
说完,怕众人不信,曹老板又简单的把那水泥特性与筑墙的办法说了一遍。
贾诩那双仿佛万年古井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干瘦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张辽和曹仁则面面相觑,显然还没从这震撼的消息里缓过神来。